没有早点和“他”熟络。
“他”对《白虎通义》会不会有和自己一样的见解?
假如他们一起讨论《平准书》,会不会有更多有趣的看法?
窗外的雨也没有似乎那么恼人了——
如果,他是说如果……
他和“他”那时也恰逢下雨天,“他”会作怎样的诗?
方靖剥开一颗花生,一边吃一边问道:“你昏迷醒来的时候,附近有没有什么可能是凶手的物件?”
“是有一件,” 明桂枝从香囊里掏出一截白玉,摊到手心展示:“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把它含在舌底。”
带雨的暮色透过格窗棂斜劈进来。
明桂枝掌心的白玉泛起血丝似的微光。
那物件不过一节手指长,雕着三股虬结的枝桠,倒像被掐断的半截龙爪,又似一小截枝丫。
方靖正想拿起来瞧,忽想起“他”说是含在舌底,手指生生顿住。
“洗过的,我洗过了。”
方靖这才拿在手里,侧过来侧过去看。
半晌,摇着头便递给赵斐。
“会不会是从什么地方掰断的?” 方靖问。
赵斐笃定:“不会,断口很圆润。”——那断口处仿佛裹着层浑圆的包浆,像是被人捻在指尖磋磨过千百个长夜。
“没有洞口,不能穿绳、挂钩,它应该不是首饰。” 明桂枝分析。
“珊瑚?” 赵斐忽道。
明桂枝颔首:“我也觉得像珊瑚。”
三人又胡乱猜测一番,始终毫无头绪。
铜炉里残香折了腰,雨脚渐渐换了鼓点。
撇到铜铃上,叮叮当当砸碎满船寂寥。
方靖悠悠赏雨:“德州驿站的茴香豆煮得极好,不知明日能不能赶到。”话音缠着水汽往梁上爬,在窗沿处凝成霜。
“我更想吃煨芋头。” 明桂枝紧了紧披风,呵着气暖手。
她又问赵斐:“你呢,想吃什么?”
“我想写诗。”
“啊?”
赵斐的视线从雨幕里抽回时,似恍然从一个梦中醒来。
他问明桂枝:“这样的雨天,你会作怎样的诗。”
“我有失魂症,你忘了?”
“嗯,是差点忘了。” 他赶忙转过头,不愿“他”窥探自己莫名其妙的失落。
“不过……”
“不过什么?”
“我有个故事,讲一个女子在这样的滂沱大雨天,去找她抛弃妻女的父亲要银两……”
“我没兴趣。” 赵斐说得斩钉截铁。
倒是方靖瞪亮了眼睛:“愿闻其详,愿闻其详!”
在娓娓故事声里,雨珠渐渐缓了些。
铜雀熏炉的孔隙溢出最后一丝沉香,与雨雾缠成解不开的连环套。
……
寿王府。
东苑的书房里,经史子集、百家言论,县志、还有大量的兵书。
一堆一堆,一叠一叠,筑成高且厚的墙。
檀木屏风后漏出一缕沉香。
铜雀衔枝熏笼里,灰白香屑缓缓坍缩。
蟹壳青色的窗纱垂到书案前,被暮春的晚风揉出深浅褶皱。
羊脂白玉小鹿立在堆叠如小山丘的奏折旁。
缺角的创口泛着幽光,像一汪始终未凝固的月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