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白玉珊瑚(3 / 3)

没有早点和“他”熟络。

“他”对《白虎通义》会不会有和自己一样的见解?

假如他们一起讨论《平准书》,会不会有更多有趣的看法?

窗外的雨也没有似乎那么恼人了——

如果,他是说如果……

他和“他”那时也恰逢下雨天,“他”会作怎样的诗?

方靖剥开一颗花生,一边吃一边问道:“你昏迷醒来的时候,附近有没有什么可能是凶手的物件?”

“是有一件,” 明桂枝从香囊里掏出一截白玉,摊到手心展示:“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把它含在舌底。”

带雨的暮色透过格窗棂斜劈进来。

明桂枝掌心的白玉泛起血丝似的微光。

那物件不过一节手指长,雕着三股虬结的枝桠,倒像被掐断的半截龙爪,又似一小截枝丫。

方靖正想拿起来瞧,忽想起“他”说是含在舌底,手指生生顿住。

“洗过的,我洗过了。”

方靖这才拿在手里,侧过来侧过去看。

半晌,摇着头便递给赵斐。

“会不会是从什么地方掰断的?” 方靖问。

赵斐笃定:“不会,断口很圆润。”——那断口处仿佛裹着层浑圆的包浆,像是被人捻在指尖磋磨过千百个长夜。

“没有洞口,不能穿绳、挂钩,它应该不是首饰。” 明桂枝分析。

“珊瑚?” 赵斐忽道。

明桂枝颔首:“我也觉得像珊瑚。”

三人又胡乱猜测一番,始终毫无头绪。

铜炉里残香折了腰,雨脚渐渐换了鼓点。

撇到铜铃上,叮叮当当砸碎满船寂寥。

方靖悠悠赏雨:“德州驿站的茴香豆煮得极好,不知明日能不能赶到。”话音缠着水汽往梁上爬,在窗沿处凝成霜。

“我更想吃煨芋头。” 明桂枝紧了紧披风,呵着气暖手。

她又问赵斐:“你呢,想吃什么?”

“我想写诗。”

“啊?”

赵斐的视线从雨幕里抽回时,似恍然从一个梦中醒来。

他问明桂枝:“这样的雨天,你会作怎样的诗。”

“我有失魂症,你忘了?”

“嗯,是差点忘了。” 他赶忙转过头,不愿“他”窥探自己莫名其妙的失落。

“不过……”

“不过什么?”

“我有个故事,讲一个女子在这样的滂沱大雨天,去找她抛弃妻女的父亲要银两……”

“我没兴趣。” 赵斐说得斩钉截铁。

倒是方靖瞪亮了眼睛:“愿闻其详,愿闻其详!”

在娓娓故事声里,雨珠渐渐缓了些。

铜雀熏炉的孔隙溢出最后一丝沉香,与雨雾缠成解不开的连环套。

……

寿王府。

东苑的书房里,经史子集、百家言论,县志、还有大量的兵书。

一堆一堆,一叠一叠,筑成高且厚的墙。

檀木屏风后漏出一缕沉香。

铜雀衔枝熏笼里,灰白香屑缓缓坍缩。

蟹壳青色的窗纱垂到书案前,被暮春的晚风揉出深浅褶皱。

羊脂白玉小鹿立在堆叠如小山丘的奏折旁。

缺角的创口泛着幽光,像一汪始终未凝固的月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