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地牢里密道狭长,两侧的烛火发着幽幽的光,他们疾步穿梭其间,在潮湿的石壁投落扭曲的重影,影影绰绰,似在暗处蛰伏良久的凶兽悄然露出了它可怖的爪牙。
“断、案?”文韫双手环抱紧随在谢景云身旁没好气道,“他们是疯了吗,沈裴二家出动其府上下浩浩荡荡几百号人,都追查不到这位沈二小姐的下落,又怎么会想着让你这个眼睛看不见的人去将人找回来。”
谢景云淡道:“谁说眼睛看不见,就不能找人了?”他走在前面疾步如飞,文韫有些跟不上他的脚步,“我也没有十足把握,所以才没有先和你说。”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文韫小跑了两步再次与谢景云并肩而行,她转过头看他问道,“其实,远在我来之前,你就已经想好了如何离开这里,是吗?”
“嗯,我没想过你会来。”谢景云道,“无论这里,还是浔阳,既然已经走远了,就不该回来。回来了,还再想脱身离开就没有那么容易了。而现在,是最后的机会。”
他忽然停住看向她。文韫也停了脚步。他们并道而立,她要微仰着头才能看见他那双生得淡漠但漂亮的眼睛。
他身后的烛火泛着深不可测幽幽的光,她的余光瞥见他们身后走过的这条狭长的密道上,他流了一路的血。
谢景云正色道:“出了前面那扇门,你我二人就当全然没有见过,从此便是陌路人,各自相安,再无瓜葛……”
“我不要。”文韫直截了当拒绝道,“这世间没有君子为谋独善其身而弃友背义的道理,我才不要做这薄情负心之人。”
看谢景云迟疑蹙了眉似还要在说什么,文韫毫无犹豫抢言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她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我之前便与你说过了,这条路是我选择要走的。”
“事已至此,已然绝非仅仅只是为葛家庄那些无辜被杀的老百姓们讨一天理公道便就此作罢,而是眼前活生生这么条人命决然陷入险境危难之际,我却视而不见。”
文韫赫然转身继续往前走。
“你不能因为我是女子便断然觉着我事事不行,也不能因为觉着前路艰险便擅作主张将我撇出去。”
谢景云微愣。他立在原地沉默了会儿,而身边的文韫已经走出了很远。他似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许多事情,还有梦里他才能见到的那弯亮晶晶又坚定的含笑的眉眼。
这世间可以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吗。
“我双目失明这事,”赌气走在前面的文韫忽然听见身后这时他的声音缓缓响起,“那些人并不知情。”
她闻言回头,但看谢景云缓步向她走来。密道里悬在石壁上的烛火幽幽,在他身后投落很大一团的黑影,好似元盛漆黑无垠却盼不见春的冬夜,冷峻,还有那化不开的忧愁。
她这时才发现,他没有旁人的搀扶,眼睛看不见,却像看了见似的走得如此稳当。在这出入地牢却短短不过一日的时间里,眼前这人居然已经将这里的地形默然于心。
“这位沈二小姐的失踪,竟然能让裴家不惜出动官府的人脉在浔阳全城极力搜寻,想来她于这裴家而言定是位重要的人物。”谢景云淡道,“因此,我也才算赌了一把,并无十足的把握。”
“但坊间人皆在传,沈二小姐的失踪应是与近日浔阳城里发生的多起失踪案有关,难道你真要找这些失踪案背后的真凶吗。”文韫蹙眉问道。
“但迄今为止,浔阳城里以往这些失踪了的人都是成年男子,还未曾听闻有女子落难之例。”谢景云道。
文韫旋即意会道:“你的意思是,沈二小姐一事极有可能是有心人借此混淆视听,将这背锅的罪名推至眼前这起闹得满城风雨的连环失踪案里,自己则安然隐身其间看我们满城焦头烂额去找那无关紧要的真凶?”
谢景云微点了头道:“但不排除真是眼前这起连环失踪案背后的推手,忽然心血来潮换了目标也有可能。但无论究竟是不是这人所为,他,都会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文韫却犯了难道:“但在这偌大的浔阳城,我们又该上哪里去找导致这连环失踪案的罪魁祸首呢?且不说沈家,就是那……”
她的话忽然戛然而止。
谢景云察觉:“怎么了。”
他们才随衙役、狱卒一行人出了密道,外面的天此刻下着滂沱的雨,文韫再次看见前方停在路中央那辆繁富贵丽的马车,而坐在里面的人已经等候他们多时了。
马车两侧的长随此刻上前掀开了帷幔,随后显露车内老者的真正面容。在入地牢前文韫正与这辆马车的主人打过照面,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而现在真见着本人时,她反倒是吃了一惊。
眼前这位老者估摸已是年逾五旬,白发银须,虽身着华服,但却瘦得厉害,完全不同她以往所见那些珠圆玉润的富商巨贾,眼窝深陷,眉目透着疲惫、凝重而深沉。
“是老夫愚钝,有眼不识泰山。”
老者的声音稳重犹如洪钟,应是他平日居上位者惯了的威慑力,此刻虽说着恭维的话,但话里却无形给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李小郎君造访浔阳,乃我浔阳百姓的荣幸。先前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