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明月进步之快,大大超过了房蕴岚的想象。
她在欣慰之余,唯有心疼。
虽然不是时时都在演武场盯着,但房蕴岚自有耳报神,将四个孩子的情况报于她听。
卫明月的刻苦,是连姜开都佩服的。
夜里头,夫妻二人说私房话时,姜开便曾经对房蕴岚说过。
“可惜本朝并无敕封女将的先例,否则明月就能堂堂正正地披挂持印了。”
女子当不了官,便是房蕴岚这等于国有大功的妇人,也不过是依照夫婿的官位,敕封为外命妇,而非正式官职。
卫明月还不懂,往后她若真要披挂出征,只得借着男子的名头,做外援,连副将都当不成。
房蕴岚靠在姜开怀里,肩膀倚在他肩上,单手替他掖着被角。
“谁知道往后是不是还如同今日这般?”
“若是再早些时候,如老爷你这样的出身,莫说是敕封国公了,便是想当个五品官儿都不能。”
姜开转念一想,觉得此言甚是有理。
“既然如此,我便要活得久一些。”
“我还想看着明月执掌帅印,收复北地呢。”
“明日我便会让明月开始正式习武。”
“这些都随你安排便是。”
犹豫了下,姜开略带着小心的味道,问房蕴岚:“那两个,没给你找不痛快吧?”
房蕴岚斜眼看着他,似笑非笑。
“还算听话,我只怕她们将两个孩子给带坏了。”
姜开对此倒是毫不在意。
“若是不放心,便接到身边养着。”
若非这两个妾是圣上赐下的,根本就进不了姜家的大门,更遑论是生下孩子了。
姜开对两个儿子,是在意看重的,但对两个姨娘,就可有可无了。
很多时候,都是做给圣上,还有外人看的。
听话,那自己就花钱养着,家里不是没钱,养得起。
不听话,便是给了发落的由头。
思及此,姜开便对房蕴岚愧疚万分。
他把人搂在怀里,用力抱了抱。
“若是我当日拒绝了……”
房蕴岚打断了他的话。
“不妥。”
姜开没有反驳。
那两个妾,是房蕴岚替他应下来的。
陛下,对武将还是心存戒备。
天威难测啊。
“明月是个好苗子,有天赋,也愿意吃苦。我会将自己的毕生所学,全都教给她。”
姜开用脸颊摩挲着房蕴岚已见白发的青丝。
“明月还故乡,她是我们遥不可及,想要却不敢伸手的希望。”
合眼入睡前,姜开用极轻极轻的声音呢喃。
“有朝一日,还能回到家乡吗?”
客死异乡,是最遗憾的心病,是最恶毒的诅咒。
房蕴岚紧紧回抱着姜开。
“会的,我们一定能回去的!”
长夜漫漫,夫妻俩做了同一个梦。
锦衣还乡,梦回故里。
“拳为百兵之母,枪为百器之王,刀为百器之帅。”
“想要兵器练得好,就必须先从拳开始。”
“出拳,务必有力、有劲。”
“力从地起,双脚抓地。”
“丹田发力,腰马合一。”
“劲由脊发,沉肩垂肘。”
“拳由心发,心随意动。”
房蕴岚随手拿起一杆步下枪,用军伍之中的寻常枪法演示。
“兵器乃身体的延伸,一寸长,一寸强。”
枪杆如游龙,带起阵阵风,枪尖带微芒,瞬息而至。
房蕴岚在罚为营妓前,也是将门之女,一手枪法,是正经家传,就连姜开都自愧不如。
她难得耍枪,就连姜承中兄弟几个,也停下来,看得十分认真。
“越长的武器,越难以把控。”
“月棍,年刀,千日枪。”
“若想为将,需知百兵。”
“有不擅长的,便练到擅长为止;有擅长的,便练到人中极致。”
一套枪法耍完,房蕴岚轻轻松松地将手中之枪朝兵器架,看似随意地一丢。
枪自半空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枪杆末端在兵器架上轻微撞击几下,顺着横杆,直直落下,正好卡上了底下的凹槽。
这一手炫技,叫四个孩子看得目瞪口呆,齐齐拍手叫好。
“娘真厉害!”
房蕴岚自得一笑。
“不过小道罢了,只要你们好好练,以后也会这手。”
卫明月将这一幕牢牢记在心里,做梦都在幻想着,当日耍枪的人是自己。
如今她已是适应了枯燥又吃力的习武,桑红露便将艺文之道给提上了行程。
白日里,卫明月需要全副身心用在刻苦练武上。
自己和姜承中三兄弟的距离,她是看在眼里的,除了拿时间磨,迎头赶上外,毫无他法。
晚上吃了饭,回到自己院子里,还得打起精神,在桑红露的指点下,看书习字作画。
对于这些,卫明月并不排斥。
她是一心向武,但不代表就对艺文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