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回默声片刻,垂眸,视线划过自己的衣袍。
“啪!”一声关了窗子。
他立在原地,垂着身侧的手握紧、松开、再握紧、复又松开……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还未全然晃过神来。
昨日,他经过了康乐坊,也知道青楼中常有助兴药物,不足为奇。但他八成是在顾家中的药。
顾家或许知晓他此前到过康乐坊,倘若事情败露,也有推脱之由,反倒是他们府上成了受害一方。他思绪敏锐,好在趁早发现不对,提前离开。
不然,那房中的不知是顾锦月,还是其他女子。是时,他只能同顾家结亲,又或背上个罪名。
双手撑在桌架上,容回目光幽幽凝着架上青黛冰裂纹花瓶中的一枝含笑。
若不是他强撑着意识让杨周带自己来寻许青怡,她也不会是这件事的受害人。
想到许青怡,他心情烦躁得厉害,极快地迈着步子去了净室。
他褪下衣裳跨入浴盆,连着往自己身上浇了几瓢水,凉水经过眼眶,让他一时睁不开眼,缓了好一会儿,睁眼抬头,室内陈设布局皆同梦中无二。他僵在盆中,心跳却在胸腔中倏忽猛跳了起来。
容回“哗啦”一声出了浴盆,穿上衣裳往屋内走去。
屋外,杨周委托来的小侍卫正踟蹰着该如何开口,就听一声水响,他急忙恭敬地道:“殿下,属下来送衣物。”
远在城外的杨周看着正当空的日头,大大吁了口气。他不敢滚得彻底,总要将事情安排好,不然回来后只怕是无与伦比的“酷刑”,殿下会罚他抄前朝的卷宗,外加万言检讨。
他搓了搓手,只盼着许姑娘能稳住他家殿下。
这般想着,杨周改道往寺庙的方向去了。
城内,容回让人将东西放在门前,他打开门,拿过木案。衣袍,玉带、香囊……甚至还有些不知名的药瓶,准备的东西很是齐全。
拾掇清楚自己,容回快步赶去西隅的偏房,却在即将推开门之际,脚步顿住,伸出的右手也缓缓收了回来。
“殿下……”桑榆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鬼魂般忽然冒出来。
被人瞧见踟蹰的模样,容回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他正要说话,就见桑榆拿着几贴药,后头还跟着个医师模样的女子。似是在哪里见过,容回一时没想起来。
桑榆低着头解释:“殿下,人带来了,是老夫人身边的医师。”
这才想起来自己吩咐过带靖阳夫人身边的医师过来。他担忧意外,身边自然都是信得过的人才好。
容回朝门口看上一眼,吩咐道:“先处理好伤口,好了……再唤我进去。”
后退一步,他给桑榆二人让出道,自己则是站在外头。
此处院子非节日节气,白日里亦相较清净,容回听到卧房内桑榆和医师窸窣的声音,唯独没听见许青怡的声响。
她一向最好同人讲话,今日是……怎得了?
就算是睡得香沉,伤口的牵扯感也不至于醒不来。
“殿下。”
桑榆推门出来,紧接着医师也跟在身后出来了。
医师约莫刚过四旬,这些年一直在靖阳夫人身边,这种事情见得便少了。睨了眼容回,随后轻摇了摇头,眸中夹着些诧异和难言。
不过高门大院里,这些多是常态。
容回直道:“医师有话直说便好。”
“……姑娘起了高热,现下昏睡不醒。许是□□过于激烈,加上在凉水中泡过,伤口扯伤出血引起的。”
容回面色不自然地染红。
桑榆简直不敢听完,拿着药悄悄溜了。
昨夜睡前分明还好好的,许姑娘在榻上怎么也睡不着,等清晨叫她时,已然昏昏沉沉,衣裳沾血了。桑榆错愕地替许青怡处理伤口时,不禁暗骂自家主子一声“禽兽”,许姑娘不是细皮嫩肉的姑娘尚都这般,殿下是有多混蛋!
面对容回“虚心听教”的模样,医师不免多叮嘱两句,“药给桑榆姑娘了,让她按时煎好让里头的姑娘喝下便好。”
——
容回推门进去,修长的手指捏紧榻上的帘子,迟疑一瞬,缓缓拉开。
榻上,人半趴睡着,露出小半张因高热而红润的面颊,卷长的睫毛微微翕动着,阳光从茜纱窗探进来,落在床榻上方,睫毛倒影盖住眼下的乌青。桃粉的嘴唇轻微开合,不知梦见什么。
容回心头一颤,手下一松,帘子被放下大半,日光落在别处。
鬼使神差地,容回略微低头,片刻后,竟有想坐在榻上看她的冲动。
当然他也这样做了。
“许青怡……”容回伸出手,落在薄被一角。
他微微探身,许青怡脖颈上的牙印和错落的红痕就跌进眼底,容回感觉自己呼吸都乱了。
气息紊乱间,他急速拉了拉被子,倏忽间将她脖子全然盖住。
容回三下五除二放好帘子,轻声出了屋子后,叮嘱桑榆:“待她醒来后,及时送消息来。”
接着脚下生风往外走,甫一到垂花门前,就见个侍卫蹲在墙角等他,见他来了眸中带着光亮:“殿下,可是要出门?”
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