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的游兵散勇,是毫无战斗力的。
他夺过鼓槌,在表示收兵的金钹上敲了几下。
训练有素的靺鞨士兵松了一口气,立刻也摆好了阵势,一拨一拨地往山坳外撤兵。
大概是网城四周和辕门口都有护卫撤退的重兵,山上的并州也始终没有进攻过来,只是放放火箭,时不时丢过来几个火药坛子,炸开后的碎片会点燃帐篷。山上那些火炬时明时灭,神出鬼没,不过温凌也顾不得了,他在亲兵的帮扶下,披着铁浮图重甲,上了他的黑色骏马,皮鞭一扬,在空气中“啪”地一响。
撤出山坳,四面就开阔多了。
纵横交错的水长城和新冲出来的泽国水洼都在月色下反着白色的光,黄河的涛声亦能耳闻他还有延津渡的渡口,还有近十万人马,还没有输掉,还可以东山再起。
但派出的斥候跌跌撞撞飞骑过来:“大王!黄河上有千条战船不是我们的!”
“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千条战船?!”
斥候说:“不知道,北岸的守军已经被杀尽了,所以没有递消息过来。我们前一阵在这片山里纠缠,也没有顾得上多派人查看对岸的情况。”
温凌气得一鞭子抽斥候脸上。然后又很快冷静下来,说:“不要说这种互相推诿指责的话!这里的责任等今日过了我会慢慢查清、一一惩处。我们在黄河上也有战船,现在这些船你确定没有看错?!”
斥候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回禀大王,那些船上插的是南梁的绛色旗。”
温凌当然不会在自家船上插对手的旗。
斥候又说:“有的旗上写着个‘高’字。”
温凌的身体在马上摇了摇才稳住。
高云桐回援,只怕阵势不小。
他这里已经是败迹初现,士兵们毫无士气,若再遭遇高家军,真是祸不单行。
温凌强自镇定,在高头大马上环顾一圈才说:“现在黑夜,看不清楚,也摸不清他们的路数。但我们自己不能慌了神。前几天不是在那片长芦苇的水荡子里找到一些民居民宅么?好像已经荒落了。我们先到那里暂避。那里有水有草,可以饮用喂马,芦蒿根和鱼也可以吃,等打听清楚周遭的情形,再想脱身的办法。”
大家慌不择路,见主帅笃然,无主的六神也安定下来了。于是后队变作前队,前队变作后队,朝那片水荡子蜂拥而去。
原先驻扎在山坳里的军营,已经被最后一批撤出的靺鞨军烧掉了。
映着半天的暗红色火光,也映在温凌疲惫落寞的脸上。光在他眼睛里一跳一跳的,脸色也被橘色映照得忽明忽暗,刀削般的下颌线紧紧绷着,眉头紧紧锁着,眉间眼角不知何时生出淡淡的纹路,此刻被光影照着,倒显得很突出。黑色的铁浮图依旧是幽暗无光泽的,他的眸子里除了浮光,也同样幽暗。
士兵们还背着掠来的金银细软,无神地望着他。
温凌悲悯般说:“东西背好,走罢。”
细软背着,毡帐却都付之一炬了,以期挡一挡山上冲下来的并州军。
但并州军只是遥望,哨楼上的凤栖仔细地观察着十万溃退的温凌军队。她点点头说:“这样都不乱,温凌是个好敌手。”
“不过,也快了。”她笑了笑。
目光顺着低矮的山坡,望向远处的黄河。
黄河奔流在地上,星星点点的光是船灯。
她的官人也来了,带着胜利的援军,在黄河上和她遥相呼应,如常山之蛇。
而黑鸦鸦的温凌军队,正在往她已经预设好一切的水荡子里去。
第 314 章
温凌撤入山外的水荡子中, 狼狈的大军才能予以暂歇。
他强自镇定,下马后都不敢解甲松快一下汗湿重衣的身体,只拍了拍他的马, 吩咐把喘着粗气的乌骓骏马身上的重甲卸去, 带到溪水边吃草喝水。
点数了一下剩余的人人马的损失还好,看起来尚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不过大部分帐篷和仅剩的一点黑豆粗麦都随着大火烧掉了, 粮草方面又孤立无援。
温凌无奈, 只能命士兵们就地砍些芦苇和灌木,扎成草帐篷和草船, 又在河道里寻觅鱼虾、青蛙等能吃的东西来顶饿。
这日中午安顿好, 才吃上这天的第一餐,端在温凌面前的是青蛙和蛇煮成的汤,没有盐,更没有其他作料,又淡又腥。但饿极了也顾不上,他吃了一碗,休息时, 腥味才开始从胃里返上来。他对着溪流干呕了半天,难受的时候就想不通他堂堂一个皇子,为什么要遭这样的罪。
傍晚刚刚准备休息,几个方向派出的斥候又一一过来回禀:
“黄河上的南梁战船与延津渡、孟津渡在河面上遭遇开战, 我们水师……不敌。”
“另有南梁战船已经逼近河岸,有不少小舸灵活游弋,随时可以攀堤上岸。”
“南梁的淮南军前来勤王, 沿淮河、运河北上,气势颇巨, 很快会堵住我们东边的出路。”
…………
温凌一一听着,表情寡淡,不像在听他自己生死存亡的事似的,听完只问:“山那边呢?燕国公主所带的并州军有什么动向?”
斥候老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