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声,却再没说出下句话来。她何尝不希望夫君不纳妾,可此时秦王氏若是不许,二郎定会以为她从中挑拨……
“你不怕!”秦王氏站了起来:“姨母在,他定不能委屈了你!”
十六娘咬紧了嘴唇,看着秦王氏叫婢子嘱咐几句,那婢子便飞也似跑了。
“过来,过会儿二郎回来,你就按我说的做!”秦王氏脸色发青:“我看他是要我这个娘,还是要那狐媚子!”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秦家二郎秦云衡才急匆匆进门,迎头撞上在外间抹泪的十六娘。
“青天白日你哭什么?”秦云衡口气许是有那么些冲,唬得十六娘打了个颤儿:“二郎……阿家她……都,都怨奴!”
“你说话啊!”看着又开始哭的十六娘,秦云衡有些急躁:“别哭啦!阿娘她怎么了?”
“奴想着,聘妾也不是小事,就想来问问阿家有什么要准备的。”十六娘手指紧绞帔角:“可阿家一听便拍案大怒,然后……就昏过去了。现下已经醒了,脸色十分不好!”
“医士呢?”
“在里头诊脉。”十六娘嗫嚅答完,眼泪又止不住地落下来。
“你……!”秦云衡一跺脚,冲进了内间:“阿娘!”
十六娘未料到他直闯,只好也提了裙摆跟着进去。那原本在给老夫人诊脉的医者忙退开几步,任秦云衡冲到榻边。秦王氏恰好睁了眼,正与秦云衡四目相对。
她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指着秦云衡的鼻子,半晌才从喉咙里哽出一句:“逆子!你……”
话音未落,秦王氏眼睛翻白,又厥了过去。
“阿家!姨母!”十六娘顿足大哭:“您醒醒!都怪儿……都怪儿……”
“够了够了别哭了!”秦云衡话语带冲,一把将哭倒在榻前的十六娘拽了起来,之后拍她颤抖肩头的动作却轻柔了不少:“不怪你,都是我的事儿!老先生,敢问……我阿娘的病况如何?”
“急火攻心……”医士拈了拈山羊须:“病况不重,不打紧,吃几服药就调理过来了——只是郎君啊,老人家架不住气,您和府上娘子可得多注意些。”
秦云衡点头,瞥了十六娘一眼,重重叹了口气。
送走了郎中,十六娘才抽抽搭搭终于止住哭啼,房间内登时寂静。她不敢和秦云衡对视,那双清朗的眼睛随时都能攻破她的心防,更何况她刚刚分明是依了秦王氏演了出戏。
虽然不是她没理,可她就是会心虚。
“你就说了这几句话,阿娘就昏过去了?”秦云衡平静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是,二郎,都怪奴,是奴没想到……没想到阿家她……”
“你也知道我阿娘有多恨妾室。”秦云衡叹了口气,唤她乳名:“你何须非得找她来商量?家事都交到你手中了,你自己做主便是……阿央,你叫我怎么说你?”
“奴也不知道该怎么……总不能就悄没声儿抬进来,像给宠婢抬位份一般吧?”十六娘原本绵甜的嗓音都哑了:“那样,我怕你怪我……”
“……嗨,”秦云衡摇头:“不至于。但是经这么一闹……你说,我该怎么办呢?赎她的钱钞,我已经给了。”
十六娘心里一凉,垂了头,想了许久,才道:“这样吧,咱们再等等……待阿家气消了,再慢慢同她解释吧。”尛說Φ紋網
说是这么说,她其实也巴不得秦王氏能阻住这事儿。
“慢慢?”秦云衡唇边却浮起一丝苦笑:“来不及了。灵娘她有身孕了。”
十六娘吃了一惊。她虽没听过“灵娘”这个名字,但猜也猜到那就是乔姓的歌姬。
“奴见过的阿爷的妾室们,都是五个月才出怀的……”她道:“劝阿家也只需要不过一个月时间,应当还等得起吧?”
“已经两个多月了。”秦云衡脸色一红:“再说,不仅仅是出怀了不好看的事——若是抬进来没几个月便诞下孩儿,会有人说闲话的。”
十六娘听着,脸色益发白了起来——两个多月,那岂不是秦云衡刚刚自前线回来准备成亲的时候?
那时,她在为眼前的这个人兴致勃勃地学着做主母要学的一切繁杂事情,而他,却在和另一个女人耳鬓厮磨,山盟海誓!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还挤得出笑容:“可是,若阿家不同意便接她来,日后她的日子也会惨淡!”
“那就要多烦劳……十六妹了。”他伸手,握住她手腕,眼神如深潭闪动的水光一样温和:“你的好我记一辈子。”
饶是十六娘已经尽可能用从阿娘那儿学来的贵妇风范压着自己的悲愤,此刻听了“十六妹”这三字儿,依然是像被针戳了一样。
她用力甩开了秦云衡的手,对着一脸惊愕的他吼道:“谁是你十六妹!谁要你记着!”
心底里她在惨笑,十六妹啊,那是成婚之前他对她的称呼。从幼童时代开始,他的一声声“十六妹”曾多少次让她心潮起伏,让她从心坎子里开出花来,可现在这个称呼,怎么就那么可笑又刺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