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她放下,她没有醒。
梁风从外间拿了两支蜡烛,照亮她的床榻。
里侧有一座被子山,略一数,至少有六种花色的棉被,占了大半张床,她只能缩在榻边。不过和屋内其他地方比起来,床榻还算整洁干净。梁风脱了她的外衣和鞋,给她盖了四张被子,仔细看看这张床。
这是个炕,榻板底下能烧炭加热,但是内间没有窗户,不通风,不能烧炭。她应当于是放了这么多床被子。
幸好是吃了东西才睡的,身体能暖起来。梁风再给她加盖一床,帮她摆好头发。她睡得踏实,一番折腾也没醒。
他四处看了看,内间比外面看起来要大些,进门对角放了一只大木桶,旁边简易架子上挂着大大小小的布巾。
这应当是浴桶。卧房和浴室合为一间,厨房和堂屋合为一间,不知道这宅子值多少钱。但凡有个五百钱,都该整治一番秋叶巷的府衙了。
浴桶和床榻中间有张小桌,桌上放了些瓶瓶罐罐、一盏烛台和一面巴掌大的小圆镜。这些东西有点胭脂的香气。桌子对面是衣柜,柜子也就他身宽。
梁风点亮小桌的烛台,用那壶药材水洗了一块看起来干净的布巾,为她擦脸。擦了几次,才把她脸上的妆全部擦掉。再拿烛台凑近她的脸,仔细瞧。
可能是烛火的原因,她的脸色看起来很蜡黄,两颊比从王府出去时瘦削很多,陷下去了,嘴唇和鼻子周围都起皮了,唇色也有点黄白黄白的,左额还有一颗红色的痘包,双眼下面都是皱皱的线条。
梁风顺着她脸上瘦削的线条轻摸,摸到她的嘴唇,很干燥。他伏低凑近,轻轻拨开她的嘴唇,看见她的牙齿。
牙齿是很白的,没有黑点。李婶说,绿鸦膏吸多了当先的除了伤肺外,最明显的就是舌头和牙齿会出现被腐蚀的症状,从里面一点点变黑发臭,到她一咧嘴就能看出来。
十三盯得紧,她应当只吸过一次,嘴上早就没了痕迹。
但是一次也不行。梁风戳戳她的脸颊。
烛光离得近似乎也晃不着她,看这样子她能一觉睡到明天早上。
他去小桌的瓶瓶罐罐间翻找,找到一个圆罐有点像她之前给他涂过的雪花膏。梁风指尖抠出雪花膏,往她脸上抹了厚厚的一圈,包括嘴唇也抹了,起皮的情况下去一点。
然后便不打扰她,他去外间找自己的那碗面条。汤水已经全干了,他给碗里添水,硬吃。
灶台的火将熄,壶水没那么烫,梁风一边端碗嚼面,一边巡视她整间屋子。
灶台上方的烟囱只透出几个光点,确实是被堵住了。灶台后是柴火堆,十数根,柴火堆里有灰和不要的纸袋。梁风将这些纸袋一一拆开来看,应当是包过食物,有几点油渍,里面没有东西。
他从灶台看到案榻,她的碗还在桌上放着,榻上垫了竹垫,竹垫上盖了一张尺寸偏小的棉布。梁风挨个掀开布和竹垫,下面都没有藏东西。
他将榻板的每块位置都敲了敲,里面是空的,全部摸了一遍也没找到暗格。
他又去看霉木架子。咬了口面条,牙尖一软,他低头看,这一口不是面条,是颗煎蛋。
这时想起来,刚才的确没见到她吃煎蛋,煮面时她煎了一个鸡蛋,只煎了一个。
梁风嘿嘿一笑,端碗跑去看她,她还在睡。
梁风一边吃煎蛋,一边美美地继续检查。
架子上基本都是粗粮,麻袋装着,一摸就知道是什么。他挨个检查了一遍,终于在最下层最右侧的麻袋边上看见一点绿色的粉末。
他揩一点粉末闻了闻,确认是绿鸦膏。这个麻袋和旁边的麻袋中间有个空位,应当是她原本用来存放绿鸦膏的。
大概是被林童忆拿走了。梁风不放心,将还没检查过的地方检查了一遍,连同内间的衣柜。
她的衣裳稀稀拉拉,没有几件,更没有叠,衣裳最底下压着两只木盒。梁风不看木盒,她在王府住着的时候就会在衣柜里单独用盒子装贴身衣物,这两个盒子里应当也是。
不过她要是有心把绿鸦膏藏在这两个盒子里的话......没点燃的绿鸦膏也会有股隐约的香气,但是他凑近去闻就太怪了。
梁风老实地坐在她床边,看着她睡觉,吃完面条。
期间她翻了一次身,睡得很好。
吃完面,洗了两只碗,梁风叫来得闲的暗卫,开始疏通烟囱。
买个竹筐,对准屋里的烟囱口,另一个人去房顶,用粗长的竹条捅穿烟囱,落下的灰尘污垢就会掉进竹筐里。
房顶偏薄,好疏通,梁风和暗卫一起弄了大半个时辰就清完了。然后他去秋叶巷的水井打水,接满一缸。
趁着天还没黑,她还没醒,梁风再将门前、墙头和小院子的积雪扫干净。在院子右侧角落发现恭桶。先前十三不小心洒进来的那些碎金和钱币也一一清了出来,用荷包装了,放在她的床头。
天黑了,梁风去附近市集采买。买了蒸笼蜡烛和滋补药材后去酒楼吃饭。吃完饭另外点了清蒸鱼、清蒸鸡和包点肉食之类好吃的东西,食盒装了带回去。
一通忙活之后她还没醒。怕她夜里醒来,梁风便在床边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