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云润生 第二百回

1903 年谷雨刚过，赤辅铭怀着让家庭摆脱困境的急切愿望，从雍阳乡下奔赴沽海，恳请本家表兄赤增清为其谋求生计之路。机缘巧合之下，恰逢直隶总督袁世凯筹备修建大经路招募工人，赤辅铭由此被征用，开启了一段艰辛的务工之旅。

4 月 23 日清晨，赤增清领着赤辅铭来到新开河火车站站前广场，彼时，大经路工程全体参战职工誓师动员大会正在此地热烈举行。上千人齐聚一堂，场面庄重而激昂，工程总管事受袁世凯之托，详述修建大经路的初衷与意义，滔滔不绝近两个时辰。其讲述道，此乃落实袁大帅一月前颁布的《开发河北新市场章程》十三条的关键举措，以大经路为中轴，于沽河三岔口至新开站火车站两侧广袤区域构建沽海中心城区，官府衙门将坐落于大经路两侧，不久的将来，此地将呈现街道宽阔平坦、洋房错落有致、树木郁郁葱葱、商铺栉比鳞次的繁华景象，行人熙熙攘攘，车水马龙昼夜不息，电线交织如网，路灯星罗棋布，且一座能够开启的金钢桥也在紧锣密鼓地兴建之中，以贯通至老城厢。最后，总管事以袁世凯的口吻威严问道，大经路工程工期仅三个月九十天，肩负沽海兴盛之使命，全体员工可有圆满竣工之信心？“我们有信心，拼死拼活誓保如期完成！”洪亮激昂的呼喊声顿时响彻新开河火车站广场。此刻，赤增清与赤辅铭留意到，那咔咔作响、冒着青烟的洋照相机，正记录下这热血沸腾的瞬间。

大经路工程筹备数日，各项工作安排就绪，人员分工明确，设备材料准备充足，于 4 月 27 日正式破土动工。赤辅铭被编入搬运六班，就此投入到艰苦卓绝的劳作中。他一趟又一趟地往返于马车、驴车乃至重型卡车与工地之间，肩负着装满灰土沙石料的大麻袋，匆匆行进百米，将其卸于热火朝天的大经路建设现场。起初那几日，赤辅铭几近体力不支，肩膀被磨得渗出血丝，腰也似要折断，然而为了那三块现大洋的报酬，他唯有咬牙坚持，躬身前行，每日既定任务必须完成，否则便有被辞退之虞。监工们在一旁冷眼旁观，稍有停歇便厉声催促：“快干，快干，莫要偷懒！”开工头一周，搬运六班已有两名体力不支者被辞退，毕竟招工时便已言明，试工七天，若未达标即刻解雇，且管吃管住却分文不给。

为便于作息和集体行动，赤辅铭自上班次日起，便从表兄赤增清家中搬到了搭建在工程附近的窝棚居住。每当他感觉苦累不堪、难以支撑时，便会想起表兄的告诫，深知这份工作着实艰辛，但表兄起初亦从开路工、搬运工做起，凭借机灵聪慧和善于处事，最终转型成为泥瓦匠，这有技术含量的砌筑工作，相较之下轻松许多，如今更是当上了长工小领班，三个月便能挣得六块现大洋，少受劳累却薪酬翻倍，已然熬出了头。“我且先咬牙扛着，有表兄在前指引帮扶，定要坚持住，不被辞退，日后定有转机！”赤辅铭暗自鼓劲。

他望着那些挥汗如雨的开路工，深知其工作更为艰苦，每日工程量巨大，镐头铁锹从不停歇，光着膀子在烈日下晒得黝黑发亮，个个疲惫不堪，却依旧拼死拼活地劳作，只为那三块现大洋。“这般辛苦，究竟值不值？在乡下，一年恐难挣得两块银元，而这五六块现大洋，回乡便能置办一处宅院。待三个月工程竣工，再托表兄寻些好差事，年末若能怀揣六块现大洋荣归雍阳下伍旗，此番沽海之行也算有所收获，也算能挺直腰杆返乡了！”念及此处，赤辅铭心中重燃希望之火，决心全力以赴。

大经路工程在癸卯年夏秋之际，如火如荼地加速推进，袁世凯密切关注工程进度，工程总管事现场坐镇指挥，不敢有丝毫懈怠。得益于全体人员的不懈努力，工程进展顺利，预期计划大幅提前，至八月中旬，已进入收尾阶段。开路工和搬运工的繁重任务显著减轻，甚至有了闲暇时光，他们成群结队地在三里多长的崭新路面上踱步，与前来瞧新鲜的市民交谈，言语间满是自豪与骄傲。

与此同时，砌筑工人却迎来了最为忙碌的时段，修筑便道牙子、铺设地砖、固定路灯杆底座，每日皆需加班加点。赤辅铭看到表兄赤增清在施工现场严格督促检查班组任务，对质量把关一丝不苟，近期忙得不可开交，他也不便上前打扰，心中愈发明白，各行各业皆有其忙碌节奏，关键在于能否在艰难时刻坚守，只要挺过去，前景必然光明，毕竟工期圆满结束、领取薪酬的那一刻，才是最为幸福喜悦之时。

赤辅铭偶然间看到路边墙壁上张贴的告示，乃是海关道与沽海道联合发布：直隶府划定，东至铁路、西至北运河、南至金钟河、北至新开河为开发区，要求区内房地产业主在 1 个月内呈验字契，6 个月内迁移所有坟墓。后续还将在东、西窑洼开展填平工程，并修筑一条连接新车站至总督衙门、长三里、宽 24 米的大道，即大经路，此后，路西将自南至北依次开筑天、地、元、黄、宇、宙、日、月、辰、宿、律、吕、调、昆等十几条纬路，着力打造河北繁华新街区。落款日期为 1903 年 2 月 27 日。

赤辅铭心潮澎湃，思绪万千：“这告示张贴已逾半年，虽字迹斑驳、纸张陈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