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远在青泠别院走了个遍。
除了些日常生活所用的事物,作为这里是白家别院的佐证,并无新的线索。除了这张桌子无甚灰尘,其他地方都很普通,完全是被荒废多年的模样。
潇湘已寻人潜伏在附近,守株待兔。线索早晚会出现,只是需要时间。
又回到这张桌前,祁远犹豫着,还是伸手拿起桌上那枚镇纸。
镇纸的重量远超他的想象,祁远有些意外。
祁远拿着镇纸,小心翼翼在手里端详。在镇纸的底座,有着和雕花桌子边缘一样的浮雕花纹。
准确说,是凹凸相反、可以镶嵌的花纹。
下意识地,他将那枚镇纸挪至桌角,迟疑片刻,还是将那枚镇纸放了上去。
咯哒。
距离他最远的那面侧墙传来响声,祁远扭头,看到侧墙缓缓移开,里头露出黑漆漆的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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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泠别院是私铸兵器库。”
正午的时候,祁远寻到茶楼交接的浪人,在他身后桌旁坐下,顺势将手里的纸条交于那人,背对背与他说话。
祁远说:“你们继续守着外头,院内我都探过了,不必浪费人手。”
那浪人嗓音沙哑,道:“点翠阁确实只负责交接,与此事全无关系。”
祁远唔了一声。
浪人又道:“这回与点翠阁碰头的人,和上次不同。他是青铎县城西的农户,家里穷,讨不到媳妇,独自一人赡养瞎眼老母。
“负责传药的人很谨慎,中间倒了两道,潇湘姑娘也与您说过,这回查到的青泠别院,就是据点。”
“白家的地盘。”祁远沉吟。
浪人道:“这几日进出别院的也就两个人,其中一人是离州南面驻军的小将军,名换许宁和,年纪不大。他的父亲许大川十多年前与白王一同抵御过异族,虽说活了下来,却落得半身不遂,自请回青铎县颐养天年。白王念旧情,给他尚未及冠的儿子封了将军,镇守离州南面。”
祁远呷了口茶。
南离与北离不同,没有终年不化的冰川,也没有消灭不尽的野蛮异族。南离与偃州、皇城相连,没有外部兵乱,土地也相对肥沃。在这里镇守,基本是个闲差。
旁的不说,白王对一起征战的弟兄们是真够意思。
“接着说。”
浪人有些迟疑,道:“另一个有些蹊跷,现在还不能确定。”
“现在查到哪了?”
“像是……”浪人支支吾吾。
祁远有些不耐烦:“有话直说。”
“像是……江南偃州,祁家。”
咔嚓一声,和祁远手中杯盏一同裂开的,还有身后浪人的心脏。
那浪人摇晃了一下,哐当栽头倒地,桌上碗碟带落,瓷碟破碎声和惊呼声一同响起。
祁远手中的茶杯挡不住飞刀,寸寸龟裂,碎在空中。
边上有个妇人挤出句“杀人了”,就被转来的刀刃切断了喉咙。茶楼瞬间清场。
祁远回头,看向来人。
青年人一身黑色长衣,露出红色暗纹衣领。他手握双刀,咧嘴笑得开心,锐利的气场破风袭来。
青年人也看着祁远。
“好久不见啊,大哥。”
“多年不见,你的性子还是这般嚣张跋扈,祁林。”
“据我所知,我的宗师好哥哥应该在北离守着那个病秧子吧。只身来这里做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祁家人不干涉祁家人。”
祁林不置可否,耸耸肩,不羁的脸上浮现出无辜的表情。
“和哥哥打个招呼而已……顺便。”
祁林俯身,揪住浪人的头发,将头颅干净利落地切了下来:“杀个吱吱乱窜的小老鼠,好哥哥应该不会阻止我吧。”
浪人脖颈上的血唰地溅在祁远鞋尖。
祁远默然。
“哦对了,哥哥你想要情报。”祁林晃了晃手里淅沥沥滴血的头颅,“作为弟弟,就给你一个情报吧。”
“别查了。”祁林说。
他嬉皮笑脸地看向祁远:“你想怎么查?查到父亲大人头上吗?”
父亲……大人?
脑内一片轰鸣。
祁远不记得自己怎么走到城郊的。
天色转暖,青铎县的湖面已然化开,在上一个冬季死去的鱼终于翻上湖面。静谧湖水发出死亡的腥臭味,祁远却浑然不觉。
不是圣上为了回收兵权,有意问责离州白家,是白家真的蓄意谋反,只缺实证。
祁兮的药,不是父亲迫于皇权让她吃的,很可能是父亲自己的意思。
那么所谓的五年之约,究竟是谁在制约谁?
祁远抽身开来,向风暴中心看去,只窥见一团迷雾。
他握紧了袖中从青泠别院密室中顺出的枪刃。
他需要查下去。
只是,无论这团迷雾从何而起,为谁而来,祁远只能确信,他的妹妹是棋盘上的一粒棋,深陷其中。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出局。
要快些。
再快一些。
就像当年妹妹舍身保护过他一样。
他要尽快回到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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