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庞统的猜测,张燕再度震惊了,若是掘开三河之水,方圆数百里,甚至是数千里成为泽国,那是何等的景象?
而这种惨状,在他幼时还真的经历过,洪水来时,吞噬了万千生命。幸存者成为流民,食不果腹,最后只能倒毙荒野。
饿极了的人们什么都干的出来,甚至……简直是人间地狱。
大灾之后,往往又是疫症横行,曝尸荒野,无人收拾,任鸟兽……
“张将军,张将军……”见张燕闻言之后陷入沉思,一会儿功夫,双眼竟然渗出泪滴,庞统不由微微一愣,急忙轻声喊道。
“哦,哦……”张燕反应过来,连忙伸手擦去泪珠,那是隐藏在他心底深处的童年阴影,印象太过深刻了。
“军师,无论如何,燕断不能坐视有人行此天怒人怨之法,简直是以百姓性命为草芥……”接着便是义正严词的道。
“什么四世三公,什么大汉名门,比之我黄巾军都不如。袁本初比之将军,当真是天差地远。”说话时胸口起伏,义愤填膺。
见张燕的双眼都有点发红,庞统不禁有些惊讶,这是不是有点过?但想到自己在黑山的所见,
一切却也合情合理。
当年曾听将军提起过黄巾众将,最令叶欢欣赏的就是白波名帅波才和黑山张牛角褚燕,也就是张燕,后来才改的。
波才的天分在军事上,以黄巾之兵,却能与大汉精锐及诸多名将抗衡。这本来就极为不凡,以至于叶欢对之,也用上了反间计。
但听将军的语气,波才尚且不及张牛角与张燕。盖因后者养活了数十万黑山民众,甘与同苦,亦有靠山吃山的不少本领。
如今观张燕的表现,叶欢的判断没有错,他心中是真的爱护麾下军民的。否则听见程昱献此绝计,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张将军,眼下只是统的推测,实际未必如此。”
“不,极有可能,那些高高在上之辈,从来没有将老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张燕脱口而出,语气中的愤慨丝毫不减。
“哦,除了将军,将军是真正将百姓放在心上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也只有将军言行合一,一直在做。”
很快,张燕不忘补充道,言中所说,全是他的亲眼所见。
吃饱、穿暖,衣食无忧。原本他以为这就够了,但叶欢告诉他,这些只是基
础,还要老有所养,幼有所依,乐其所乐。
年复一年,黑山百姓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事实证明了叶欢说的话,这也是张燕发自内心对将军心悦诚服的原因。
“张将军,你是主公亲自任命的大将,越是此时,越要冷静应对。倘若因怒而影响判断,就会有损主公大局。”庞统正色道。
“是,张某失礼,还请军师见谅。”张燕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胸口的起伏,才正色对庞统抱拳为礼道。
后者微微一笑摇头:“将军心系百姓,何来失礼之处?统只要将军能临阵沉静,则无论敌军如何,我等自有应对之法。”
张燕闻言双眼一亮,急忙问道:“军师,计将安出?”
“将军,倘若袁绍真要按程昱之计而行,前提有三,第一是我军分兵合进,第二是天降大雨,水位暴涨……”
“军师,燕在黑山多年,六月之时,冀州常有暴雨的。”张燕闻言不由道,随即给了庞统一个歉意的眼神,示意其继续。
“对,为将者不通天文,不懂地理,何以为将?”庞统笑着颔首,续道:“其三,需要提前准备,掘开河流,这可需极多人力。”
“如此规模的调动,以我军微尘清风在冀州的探查,不太可能瞒过耳目,至今尚未有此类消息传来,证明袁绍还在犹豫之中。”
“毕竟他若敢如此,也会被万夫所指,名声丧尽。”庞统一拈胡须:“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将军可亲自作书与主公,备述之。”
“行,我马上作书。”张燕重重颔首,便到案前而坐。
庞统见了,摇摇头跟了过来:“将军,此法虽不可谓无效,但我军只要提前应对,根据地势,不走低洼之处,亦可规避之。”
“军师,没那么简单,燕才想到。若非三河合流,一旦洪水泛滥,最先受到影响的就是我军骑军,而骑军,恰是将军最利之箭!”
“哦?将军此想,统倒失之以细,将军可细细言之。”庞统听得也是心中一动,至少在张燕出言之前,他还没考虑到此处。
出于童年的遭遇,张燕对此计是无比关注的。人,怕就怕认真二字,一旦全力以赴,精神高度集中,就能想到平时忽略的。
“军师,还有一点,袁绍所有,不光是冀州。倘若洪水泛滥,百姓民不聊生,燕在想,以将军素来所为,岂会
见之不到?”
“军师,以军师之见,真若如此,将军可会安民?”张燕又道。
“一定会,当年为了白帆将军麾下十余万军民,将军都可倾尽并州之所有加以安置,他当绝不会坐视如此惨状。”庞统毫不犹豫。
这是凤雏心中认识的主公,以他的智慧,叶欢说的有理只是其次。和诸葛亮一样,他是真的为两州民生而欢欣鼓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