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一位身着破旧道袍,须眉皆白,仙风道骨的老道人,沈夫人望之心生好感,便去抽了一签。那老道人捋捋长长的白胡子,颇为神秘的将她二人请至内室,将签文之意讲与她们,
“这位夫人,如这签文上所述不假,府上来年定有血光之灾。”
沈夫人与芸儿听得一惊,急急问道,
“还请道长明示!”
那道人却又是以手顺起了白胡子,摇头,
“天机不可泄露。”
沈夫人心下焦急,不禁问他:“敢问道长,此事可有破解之法?”
道人神情严肃,应了为她再卜上一卦……
待老道人自卦象沉思推理中醒来,望向沈夫人眼里有些凝重,坦言道,
“夫人,破解之法已得,若是夫人信之,贫道便说来,若是夫人不信,贫道自是闭口不言。”
沈夫人哪里还管得其他,让芸儿扶了她自座椅上起来,笨拙的躬身恳切求道,
“请道长明言。”
道人斟酌着,说将出来:“实不相瞒,方才那卦象显示,夫人所怀胎儿乃是一名女婴。只是若夫人一旦诞下女儿,那府上的血光之兆即刻应验。”
“甚么?!”
沈夫人乍听得那人说她怀了个女儿,心内不但没有失望,更是一阵欣喜。她虽然知道儿子的重要性,可她本身更喜爱女儿多些,她夫君也说,生男生女都是他们的宝贝。
只是听了道长的后半句,沈夫人一个踉跄,若非芸儿使力扶着,她一准跌倒。沈夫人满脸刷白,颤抖着说不出话来,久久冷静下来,这才急言问那道人,
“道长!那破解之法莫非是……”她不敢往下说,若是要拿掉孩子,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小姐莫慌,且听道长怎么说。”芸儿倒是镇定些,可也是暗暗替自家小姐着急。
道人思索片刻,似是想到法子,眼睛一亮,
“夫人,贫道有一法。那血光之灾确是自您腹中胎儿出生时刻应验,只是如能以瞒天过海之法,骗过天上神君,血光之灾自是破解。”
“道长的意思是?”
“将女孩儿扮作男孩儿,过得几年,那灾难不灵,便是解了。”
沈夫人心下隐隐欲动,颤声问道,
“道长所言属实?”
老道人点点头,复又嘱咐:“只是夫人,此事有违天意,若是揭穿,府上一门连同贫道怕也是不能幸免,还望夫人死守秘密,不得叫他人得知。”
沈夫人与芸儿相视一眼,又问:“连我家夫君也不能说?”
“自是不能。”
“……”
“夫人,贫道愿助夫人一臂之力。待夫人生产之日,差人前来相寻,贫道自会前往府上,为夫人略施障眼法,瞒过众人,瞒过上天。”
那道长说得诚恳,沈夫人略一思索,抵不过内心担忧,终是应下。
那日回去之后,沈夫人与芸儿心事重重,心下虽已有决断,仍是难安。又过得几月,沈夫人临盆,芸儿早早差了人去将那老道长暗自接到府中。老道人果真为她保驾护航,于偏房做法,骗过稳婆与沈家一干人,骗过老天,沈夫人所生之女,便成了儿子……
沈家老爷自是欣喜非常,亲自为孙儿取名为明枫。
沈夫人是心存思虑,左等右等,就等着那老道长来告知她,沈家那场未曾应验的灾难何时完全破解,也好恢复她孩儿的真正身份。可是在她等了几年,那云游四海去了的老道长仍是不曾出现,此时,沈夫人已是发现自家孩儿的异常来。
孩子幼时未能显现,可越大越是令人疑惑。沈二公子六岁了,其心智怎的仍与三岁稚童一般,沈家人心内着急,又无计可施,名医、法师、和尚,均被找来,却无一人有法子。
沈夫人想起来,要找那老道人,可是茫茫人海,上哪里寻去?
就这样又过得几年,众人发现沈明枫心智又成熟了些,懂事不少,却仍比同龄的孩子单纯幼稚不少。这个规律一直延续到了沈明枫十岁,她的心智也就停在了十岁,再没有增长……
沈家家主自是早已放弃了心智不全的嫡孙沈明枫,只遗憾的着手培养起长孙,无论如何,沈家的继承人,绝不能是一个心智只得十岁孩童之人……
发现自家孩儿与常人不同,沈夫人怀疑起来,是不是自己当初的决定,报应在了孩子身上?
沈夫人越想越是怀疑起那道人。甚么上天惩罚,甚么女扮男装,皆是荒唐。当初她只求能得一可爱机灵的健康孩儿,到头来却是得了个心智不全的!
我沈家一门自问从未做过有违天道之事,为何那老天爷总要与我等为难?
自己当年莫不是被鬼迷了心窍?竟信了那人之言!
可是,那人又有何理由来诓她呢?
枫儿虽说脑子不大灵光,可这身子骨却是实打实健康,十几年来大病小灾的从未有过,吃得好睡得香,因着生性愚钝单纯,一概烦心事不曾置于心间,算是无忧无虑长大,男儿身份便宜,她可不就三天两头出去疯,好过日日困在府里,学那些她从小不喜爱的针织女红,圣经妇道……
思及此,沈夫人倒不知该是不该怪责那无良老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