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红露坐在牛车上，时不时撩起帘子的一角，望着外头的街景。

这不是回卫家的路，自己还在皇城内。

虽然嫡姐已是对自己说过，明月与辰儿都让姜大人给救下，如今留在姜府。

可没见到人，桑红露这心，还是放不下。

明明这段路，比回卫家更近，桑红露却觉得走了有十年。

“卫夫人，到了。”

伴随着牛车的停下，轻快的侍女声音在外面响起。

桑红露等不及侍女的慢慢悠悠，主动撩开帘子，还未下车，就一眼看见了还未跨出门槛来迎人的卫明月。

她的眼眶登时就红了。

“明月！”

桑红露一见女儿，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心都快碎了。

卫明月的头发因为带着弟弟躲在灶膛的时候被烧焦了大半，如今只剩下及肩的短发，扎不起来。

虽说桑红露在宫里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了留在家中的一双儿女遭遇行刺，心里也有了准备。

可当她亲眼看到女儿的模样，还是忍不住难受，心里不停埋怨自己，为何当日不在家。

嫡姐也劝过她，当日的情形，即便她在，也帮不上任何忙。

但桑红露却固执地觉得，自己身为母亲，没有在危难之际，护住孩子，便是最大的错。

她是直接从牛车上跳下来的，下地的时候，因为匆忙，还崴了脚。

脚踝钻心地疼。

桑红露忍着痛，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卫明月面前，抓住她的双肩，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地好一番打量。

确认女儿还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才紧紧搂进怀里，嚎啕大哭。

跟在她身后的房蕴岚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因过去的经历，坏了身子，无法生育，却也因此，格外感同身受。

姜开却仿佛没有意识到一般，大剌剌地道：“既然人没事儿，就别哭了。”

蒲扇般的大手一挥。

“都进去吧，都站门口挡着道。回头御史又得参我一本。”

桑红露这才收了眼泪，感激又难为情地同姜开道谢。

姜开浑不在意地道：“我这辈子杀人太多，多积点德也是好事。”

直接把桑红露给整不会了。

卫明月扯了扯桑红露牵着自己的手。

“母亲不必担心，我好着呢，头发还能再长出来的。”

对自己身上还有烫伤的事却是只字不提。

“弟弟在里头，没带出来吹风，他也好，没伤着。”

桑红露含着泪，笑道：“辰儿无事，是因为有你这个姐姐护着。”

她温暖干燥的手，抓紧了卫明月有些湿润的小手。

“是娘不好，不该在门口哭闹，叫旁人看了笑话。走，进去说话。”

进了府，姜开便让家人都散了，留下卫家人说话。

房蕴岚将方才宫中与高骊之间的争执简略说了说，向桑红露提出他们夫妻二人入宫前就商议好的事。

“既然高相当着陛下的面，也作如此说辞，我与老爷想着，往后妹妹与明月，还是住在姜府来得好些。”

姜开一改平日的嬉皮笑脸，也加入劝说行列。

“是啊，我能保得住一回，却难保下一回，总有看顾不及的时候。”

“我知道大妹子你怕欠人情，倘若就你一人，倒是不怕，大不了你回娘家住。”

“桑家虽然落魄，可护一个外嫁女倒还能做得到。”

“可桑家不见得愿意护着两个孩子。”

“高骊能劝得动陛下，也能劝得动桑家。回头桑家逼你再嫁，俩孩子不就是现成的人质？”

“便是娘娘积威甚重，可到底是在宫中，也有鞭长莫及的时候。”

“待事成定局，难不成还能把你从二嫁的夫家那儿再抢回来不成？”

姜氏夫妇的一番话，让拒绝之言都已是到了嘴边的桑红露犹豫了。

是啊，她不能单为了自己的骨气，就害了一儿一女。

为着孩子，显然是寄居在姜府更合适。

可她就怕，这时日一长，外头难免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她已是铁了心要为老爷守节，倒是不在乎。

可姜大人的三个儿子，还有明月，长大可是要成婚的。

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误了几个孩子的婚事……那她岂不是恩将仇报了吗？

仿佛看出了桑红露的纠结，房蕴岚上前牵了她的手，拍了拍。

“我知道妹妹怕什么，这点小事，我与老爷早就商议好了。”

她笑眯眯地看着卫明月。

“我与明月一见如故，老爷也喜欢她的性子，正好，我们家也没个姑娘，既然投缘，何妨将明月收为义女？”

“女儿住在爹娘家，能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的视线从卫明月脸上，挪到了桑红露。

“就是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桑红露这下更激动地不知说什么好了。

姜家把里里外外全都想到了，她若再不答应，便是不知好歹。

只是欠下的人情，怕是此生都还不完了。

卫明月也大着胆子对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