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望着街上情形,只盼着铺子里头避难的人,能赶紧出去,别碍着自己生意。
有好事者爬上桌,想看看究竟又是哪个天潢贵胄,不顾百姓横行霸道。
只一眼,就看清了,撇着嘴,双手拢在袖子里。
“是高相家的麟儿。”
“呵,那就难怪了。”
众人的语气中,不屑又带着愤恨。
倘若眼神可以杀人,恐怕从街上经过的高沐泽,已经被这些人的眼神所洞穿,犹如万箭穿心。
卫明月眼神一凛,环顾四周,总算是从站满了人的桌上,找到了一点点空隙。
她赶忙爬上去,踮起脚往外看。
比卫明月大了三岁的高沐泽,头戴玉冠,身穿绫罗,胯下之马也是披金挂银,犹如观音菩萨座下的金童下凡巡视人间。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假装高高在上的淡漠神情中,有着藏不住的得意。
仿佛被下人鞭打得到处抱头鼠窜的行人,是匍匐在自己脚下的蝼蚁。
卫明月慢慢握紧拳头,牙根几乎要被咬碎,死死盯着从铺子前经过的高沐泽。
倘若此时她手中有一把真刀该多好。
上去将这所谓的未婚夫捅上一刀,方才能消自己对他、对高家的恨意。
卫明月心中很清楚,没有高骊,父亲就不会成为议和主使,更不会背负骂名,屈辱而死。
或许是卫明月的眼神过于摄人,令高沐泽心有所感。
他顺着这种感觉,往四处看了看,很快就发现了这满怀痛恨之意的目光是来自何处。
自己那位“未婚妻”。
高沐泽侧头,扫了她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
今日出行,他本心情舒畅,奈何归家时,竟如此晦气。
高沐泽那张玉人般的脸,顿时阴沉下来,勒令下人加快速度,斥退街上行人,让他们赶紧让出路。
他想赶紧回家,去找爹和娘,让他们去卫家退婚。
想和自己成亲?
做什么春秋大梦?!
卫家是什么人家,也配?
卫了一还死了。
一个克父克母之人,岂能嫁于自己为妻?
传出去,怕是要把自己的脸都丢尽了!
卫明月冷冷地盯着高沐泽的背影,见街上在他离开后,逐渐恢复方才的景象,赶忙从桌上爬下来。
这一次,她不再有怯意,大大方方地走到那包子铺。
包子铺的小贩身形瘦小,正跪在地上捡落地的脏包子,一边擦泪,一边痛骂着高骊与高沐泽。
卫明月二话不说,蹲在那小贩边上,帮着一起捡包子、收拾摊子。
等小贩收拾停当,推拒了谢礼——蒸笼里那几个为数不多的干净馒头。
卫明月扬起小脸,十分认真。
“我见你只有一人守着这摊子,遇事难免有所顾及不到。”
“我帮你做活,帮你卖包子,可好?”
她举起手,比了个三,想了想,又压下两根指头。
“若有人因我叫卖,而来买包子,十个包子分我一钱就行。”
小贩愣了一下,苦笑着摇头。
“我是小本经营,哪里有有余钱请人?”
“你年岁这般小,就出来找活干,想来家中也是艰难。”
“你去别家问问。”
“这些馒头你拿去吧,当作是我对你方才帮忙的谢礼。”
卫明月目露失望,但也没继续纠缠。
她抱着馒头,对那小贩弯腰鞠了一躬,噔噔噔地跑去下一家问。
全然没有起初的踟蹰与羞涩。
可惜她从街头问到街尾,没有一家愿意收留她做活。
卫明月失望至极,抱着怀中已经凉透的馒头,看了看天色。
已过正午,她必须回去了,不然母亲在家中会担心的。
京城的街不止这一条,明日自己再去旁的地方问就是,总能找到一家愿意让自己做活的。
叫卖不行,她可以做帮厨,洗碗洗菜,她都愿意干的。
怕桑红露找不到自己担心,卫明月是抱着馒头一路跑回家的。
碎发被汗打湿,贴在脸上,早上梳好的发髻也乱糟糟的。
刚走到家的那条窄巷口,卫明月就看见桑红露站在路口焦急地左右探看。
她身边,还站着一位气度雍容,却不苟言笑的中年妇人。
卫明月顿时有些心怯,犹豫着停下来,还是快步迎上去。
“母亲,我回来了。”
卫明月举起手里的馒头。
“晚上家里有吃的了。”
桑红露眼泪一下就涌出来,高高举起的手,最后还是轻轻落在卫明月的头上摸了摸。
“你这孩子,跑哪儿去了?”
“我想去找找有没有我能干的活计,为母亲分担一二。”
“用不着!”
桑红露气道:“母亲能养得起你!”
而她身边的中年妇人,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颇为赞许地打量起看起来邋里邋遢的卫明月。
“这便是卫了一之女?”
桑红露赶忙用袖子擦干了泪,将卫明月推到那中年妇人的面前。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