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家计艰难(1 / 4)

卫了一的丧事办得简单,前来祭奠的人也少,只有高骊一人。

他生性木讷,也不擅长与人结交,认真计较起来,常来往的也只有高骊。

如今名声扫地,旁的人更不会来祭拜。

哪怕死者为大。

卫了一躺着的那口薄棺,是桑红露在京城营生最冷清的那家纸马店前跪了一天,掌柜才心软卖给她的。

这薄棺,若是卖给旁人,只用二百钱多一些,若是讨价还价,还用不了二百钱。

因是卖给卫家人,掌柜张口就要了十贯。

在掌柜看来,这棺材给卫了一做死后安身之处,那是脏了这棺材,脏了这木头。

这钱,掌柜也没自己拿着花用。

前脚刚收,后脚就分给了铺子周围的乞丐。

全当是给卫了一积阴德,让他下辈子投胎赎罪的时候,少吃点苦。

十贯钱买一口薄棺,已是天价。

时下,一斗米是三百钱,十贯钱可买三十三斗米。

三十三斗米,是卫家四个月的口粮。

卫了一生前为正七品的中书省右司谏,年俸六十贯,原本还有二十贯的加赏钱,不过南下迁都之后,就没了。

十贯钱,已是卫了一两个月的俸禄。

桑红露没还价,瞒着卫明月,从自己的嫁妆里头拿了十贯钱。

她虽是庶女,但娘家有钱有权有名望,她的婚事又是嫡长姐桑皇后做主。

当年的婚事,是比着嫡女规格操办的,陪嫁一点都不少,接近百万贯。

不过,那些名贵的大件、丝缎、易碎品,还有陪嫁的铺子、田产等等,要么遗失在南下逃亡路上,要么直接丢在了北边已经沦陷的旧都——此时应落入了北戎人手中。

银票、金银这类小件的贵重物件,倒是随身带着,不曾丢过。

即便丢了大半陪嫁,手中依旧握着十几万贯的桑红露,是这个家最有钱的。

可家计再如何艰难,卫家父女俩也从不打桑红露嫁妆的主意,全让她自己攒着。

缺了家用,卫了一宁愿自己去抄书写信,不许她将嫁妆拿出来贴补。

便是买宅子缺钱,他也没跟桑红露开口,宁愿放下身段、舍了脸面,去找高骊借。

可眼下家中失了卫了一这唯一的收入来源,家中也无余钱,桑红露不得不打开匣子,取用嫁妆。

只是不敢告诉卫明月,连棺材钱花了多少都瞒着,生怕继女恼了自己。

这女儿的性子,随了她父亲,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她爹说不许用自己嫁妆,她就真的不用。

便是再馋旁人孩子手中的糖和肉,也不曾开口让自己偷偷用嫁妆去买来给她解馋。

桑红露对这个继女,疼惜之余尽是无奈。

操持完卫了一的丧事,桑红露便开始担起维持这个家的重担。

十几万贯的嫁妆,在迁都后物价飞涨的现在,根本不经花用。

家中没了收入来源,只进不出,迟早会落败。

而且还得请医买药,给儿子看病,又是一笔庞大的开销。

桑红露看着竹筐里不复昔日灵动的儿子,心跟碎了一样,日日痛骂自己。

只是为了这个家,她强撑着不愿倒下。

卫了一的丧事持续了七日,卫明月便挥了七日的刀。

每日重复着机械的动作,每一次都用尽全力,倾注自己所有的不甘与愤怒,仿佛一刀就能砍死一个北戎人。

整整一千遍。

吃饭时候,卫明月双臂发抖,连筷子都举不起来,碗都端不动。

夹菜扒饭,有一大半会落在桌子上,送不进嘴。

桑红露红着眼,不停催着卫明月多吃些,转头便因为心疼女儿落泪。

只觉得,老天爷惯爱折腾人,专挑麻绳细处断。

母女俩求爷爷告奶奶,总算是找到愿意抬棺去郊外下葬的闲汉。

当然,也花了大价钱。

否则没人愿意来。

桑红露以为自己瞒得很好,殊不知卫明月心里头跟明镜似的,知道父亲丧事的花销,全是继母的嫁妆。

她也知道,父亲没留下几个钱,不拿继母的嫁妆出来,连这场像样的丧事都办不成。

心里憋屈,却又迫于残酷现实的无奈,让卫明月嘴里发苦。

抬棺下葬的闲汉们,干完活,就拿钱走人。

留下桑红露与卫明月,在坟前摆设糕点,烧些纸钱祭奠。

卫明月背着弟弟,跪在地上,冲父亲的坟头磕了三个响头,盯着坟墓,心中有了决断。

“母亲,爹这次的丧事,拢共花了多少银两?”

桑红露一边烧着纸钱,一边眼神闪烁。

“小孩子家家,问这些做什么。”

“凡事都有母亲在呢。你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便好,旁的都不需你操心。”

她望着女儿的眼神,柔和而坚定。

“明日母亲就去宫里见娘娘,让娘娘帮你寻一个可靠的,好教你武艺。”

“我不懂习武,却知道凡事想要做成,少不得坚持,少不得努力。”

“你这些时日的坚持不懈,母亲都看在眼里。”

“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