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道的那官步倒是蛮标准的。
但无轿子,无护兵,说明此人虽在衙门,但绝不是官。
也不会是翰林院都察院的清水官,因为没有那股子穷酸气,傲气!
一句话:中不溜丢的京旗大爷,糠萝卜!
……
朝奉搁下毛笔,走下柜台:
“这位爷,您请。”
“请。”
就好似演练过一般,配合默契。
那三爷将2个瓷瓶放在柜台上,解开蓝绸布。退后3步,坐下喝茶。
朝奉则是端起来,端详了几眼。
随即放下瓶子,笑道:
“您的家世不简单,祖上必定是出过二三品大员的。”
那三爷则是矜持的笑道:
“祖上也就是外放过一两任粮道。”
朝奉笑道:
“咱大清的粮道可比二品大员都实在,您呐,深藏不露。这位爷咱言归正传。如果是死当,值50两。如果是活当,那对不住您,小铺只能给25两。”
端茶送水的大伙计心中一跳。
死当50两倒是良心价,可活当25两,属实黑了点。
他有些不解师傅的用意,只能待客人走了再仔细询问这里头的学问。
……
那三爷优雅的刮了刮茶碗盖,喝下一口茶水,语速不紧不慢:
“自然是活当!”
朝奉点点头,转头吩咐:
“去,给这位爷开票,取银子。”
“是。”
大伙计手脚麻利,没一会就办妥了。
出来时,只听得那三爷悠然说道:
“东西搁在您这省心。家里头地方紧,磕碎了好几个,管家见了觉得心疼,三番五次的跟我唠叨。我说得,存当铺吧。又安全又省心。”
“您说的是。”
那三爷轻轻放下茶碗,拿起桑皮纸包着的银子,并不打开清点。
一拱手:
“再会!”
朝奉连忙拱手,幅度更大一些:
“您多照顾。”
……
望着那三爷离开的背影,大伙计低声问道:
“师傅,他为什么不选更划算的死当?还有,他为什么不点一下银子数量?”
“今日为师就教伱,典当一行的最深学问——看人!”朝奉擦拭着瓷瓶,“活当,就是客人给自己留下一丝希望,将来或许还可以赎回。他压根不会再来了,可为了那股傲气,倒驴也不倒架,宁愿选择活当,也不要被咱们看扁了。”
大伙计焕然大悟,点点头:
“我明白了。他不清点银子也是为了告诉我们,他有钱,不把银子当回事。师傅您吹捧他祖上的那番话,是给他保齐面子。”
“是啊。”
朝奉似乎颇有感慨,突然扭头嘱咐道:
“记住,以后遇上这种客人你可以压价,但给银子千万不可短了秤。言语上更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轻视!”
“是。”
大伙计没有继续追问。
虽然他有些不理解,可师傅说的话一定是正确的,照办就是!
他是这间铺子里看货眼光最好的学徒。可今日才知,会看货只是寻常,会看人才是王道。
“明日起,你就算学徒出师了。”
“谢谢师傅。”
大伙计兴奋的眼眶发红,跪地磕了俩响头。
学徒6年只包吃住,没有工钱。
出师后就能拿每月2两的工钱了,而且以后还会涨,一旦做到掌柜二掌柜,还能获得身股拿分红,一直拿到咽气。
宽进严出,这就是晋商的智慧!
……
银子到手,精明能干的女人们就三五成群的开始采购了。
今年,砍价特别狠!
八旗姑奶奶们组团砍价,口灿莲花,掌柜的都招架不住。
进入腊月,京城物价飞涨,涨的太猛,一斤米都到30文了。而大米是民生基础,一涨百涨。
裕泰茶馆,
一群旗人老爷们都在愤怒的诅咒那些奸商,同时咒骂都统衙门和顺天府太软弱。
这次所有人都站在一个战壕里,对当前的生活很不满。实际上京城里的汉人也不满,但不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怨言。
普遍的怨气和即将过年的喜气缠绕在一起。
四九城的气氛显的很诡异!
而四九城的核心,紫禁城的气氛就更诡异了。
侍卫们脸色肃穆,按刀宛如雕塑,并无往日的轻松感。
因为,
帝国的南方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大清立国130年,只有三藩之乱和准噶尔能够媲美的危机。
“罪臣阿桂,泣血上奏。江南伪吴王统兵10万,出徽州下饶州,湖口满汉官兵苦战皆亡副都统歧征以下数十名八旗官佐阵亡,绿营总兵副将游击阵亡无算,另有数目不详兵丁被俘。长江水师一战尽墨,提督以下十余人战死,鄱阳湖以东水域尽丧敌手。”
“九江告急!江西告急!东南告急!”
……
京城3品以上官员全部在殿。
总管太监秦驷不带感情的朗读着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