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弯下身,笑着摸摸她的头:“什么叫又啊?你爸爸难道经常挨揍么?”
桃桃点点头:“嗯,从我记事起,他就一直在想办法给我治病,从国外到国内,来回奔波。我印象最深的是去年,也是一个小哥哥,因为心脏病去世了,爸爸想要他的肾脏,被人家打得肋骨都断了……”
我轻轻唏嘘了一阵,不由自主地轻捏住桃桃的小手:“桃桃,这不是你的错。爸爸之所以称之为爸爸,是他的责任和担当。”
“我知道,可是像我爸爸这样倒霉的爸爸,这个世界上应该也不会有第二个了吧。哈哈。”
桃桃是笑着的,可是大大的眼睛里却蒙了一抹珍珠一样的水雾。
“我听说,我爸爸连婚都没结过,平白无故就有了我这么个女儿。我妈也是可怜,连个名分也没有,人就没了。”
“你妈妈已经不在了是么?”
我被桃桃的话惊到了,因为之前我一直以为萧鸿渐是个不婚主义者,留恋情感,女友无数,甚至不排除可能在国外用合法手段找人给自己生了个女儿的可能。
但听桃桃这话的意思,好像又不完全如此。
“反正他们都说我妈妈死了。在我一出生的时候,车祸死的。我命大,妈妈没了,我还活着。后来爸爸把我带走了,知道我有病,也没放弃我。”
“余阿姨,你说,如果我也跟着妈妈一起死了,爸爸是不是现在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这样的话从一个不到六岁的女孩口中说出来,任为人父母者都无法不动容。
我轻嗔一声:“桃桃不要讲这样的话,你爸爸知道了会很难过的。”
桃桃扁着小嘴:“可我说的是事实嘛。如果爸爸也能狠狠心,像涵涵的亲生爸爸妈妈一样……”
“所以我能遇到我的妈妈呀。老实说,每个人都不会一直幸运,也不会一直都不幸的。”
这时候,涵涵也醒了。只是不知道醒了多久了,小脑袋从被子里抬出来,看样子是偷听了挺长时间的。
“因为我的亲生爸爸妈妈不好,所以我才遇到了我妈妈。桃桃姐姐,你的爸爸对你很好的,所以你不用去新的家里了。”
“可是你的妈妈对你很好,所以她要很辛苦地养育你,而你亲生爸爸妈妈不负责任,把你随便一丢,他们自己倒是过得很舒服。可我爸爸就不是这样,他明知道我身体有病,还是把我认下了,一直很好地照顾着我,不顾自己辛苦。所以,凭什么越是好的人,越是过得辛苦?”
桃桃的逻辑思维太过强大,以至于让我倍觉无奈。
这个问题,就连我们这些做成年人的应该也没办法解释清楚。
这个世界的道理有时候偏偏就是没有道理的,硬要说个道理的话,那大概就是——
卑鄙是卑鄙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的墓志铭。
我无意自认高尚,我觉得涵涵的出现对我来说更像是一种双向奔赴的救赎。
而这一刻,我也为我之前对萧鸿渐的恶意揣测深表抱歉。
或许他也曾是深爱着桃桃的妈妈的,只是在意外发生的那一刻,死神总是嘲笑着爱神的无能。
那天晚上,我听着这两个加起来只有十岁多点的女孩你一言我一语,用最稚嫩的语言,拼凑这世上最美好的三观。
可我却不得不绞尽脑汁去跟陈彦这种垃圾去斗智斗勇,去浪费生命中宝贵的时光。
真晦气。
晚上我把涵涵带回家,等她睡了以后,才开始翻看陈彦给我的那些资料。
我希望能从这里面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心理学上说,一个人越想要暗示你什么,就越是会在日常生活中给予你潜移默化的高频。
于是我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拆分了陈彦给我的所有资料。
其中医疗工作室,新型疗法,担保标的等词汇,出现的频率高居不下。
我想不明白,陈彦不惜绞尽脑汁,甚至伪造成涵涵得了白血病的假象,一步步引我去接触一个国外机构,接受他们的新型治疗方案,到底是什么目的?
钱么?
我的既定财产和增值资产都是有数的,且也从侧面得知了陈彦跟黄英的对话,他要的并不是钱。
又或者说,不是我手里这卖房卖车能凑出来的几百万。
那么我余幼薇身上,还有什么更大的价值值得他不遗余力地折腾呢?
涵涵睡得香熟,我抽空把她的衣服裤子洗了,来到隔壁书房。
平时这里都是陈彦在用,毕竟他大多数时候都是跟我分房的,如果我想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那么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书房了。
办公桌上空荡荡的,陈彦的电脑被带走了。
确切来说,林琳的事情东窗事发了以后,陈彦被我连夜赶出去,他的一些衣物生活用品都没有全部带走,却唯独第一时间收拾了书房的东西。
包括一些论文的资料,文献,还有书籍什么的。
我蹲下身,用力拉开办公桌的几个抽屉,果然里面都是被扫荡过的痕迹,只留下一些过期型号的充电线,没有水的签字笔等废物。
众多没用的杂物之中,有一样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