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纸条是萧芜在昨日傍晚收到的,信鸽来自于自家夫人的娘家长安白氏。
然而萧芜打开才知道,这没头没尾还没有署名的纸条,并不是出自白氏,而是来自于萧谨行之手。
虽然字迹与书房里摆着的,能气死人的五六封家书不同,但是纸条上却留了一个父子俩间约定好的标记。
萧芜展开纸条,只觉得被一道惊雷劈中。
以盐换粮!
若是有人告发到陛下面前,萧谨行十年的战功,将会顷刻间化为乌有。
朝中有多少人眼红他们父子俩一文一武,居于要位。若是这么大的把柄落于他人之手,再加上其他人落井下石,即便萧芜是丞相,也保不住萧谨行。
萧芜脑中瞬间闪过数套应对方法,然而等他再次看向手中纸条的时候,整个人冷静了下来。
谨行远在西州,离长安千里远,他的消息如何能送到长安外祖家,再由白氏传信回来?
萧芜并没有觉得这张纸条是伪造的,因为没有意义。
若是有人想要构陷谨行,那最好的方法,定是将这个纸条透露给有用之人,让他们告发到陛下面前去,而不是给他这个爹送来。
既然是萧谨行自己写的,且让人送到了长安,那说明定是有他可信之人,去了长安,或是路过了长安。
这样的信,不可能交予泛泛之交的朋友,亦或是从西州过来的商人。这送信之人,定然是西州军自己人。
西州军如何会去长安?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西州有战报传回京都,谨行令那人将这封信递到了长安白家,让白家人飞鸽传书回来。只怕连白家人,都不知道这封信的内容。
按照长安与京都的距离,以及传信之人日夜兼程的速度,最迟明天,西州的战报就要抵达京都。
若是寻常,将军的家书即便是传信官带回来,也是在递了战报之后。这信赶在战报之前交给自己,应当是让自己做好准备。
-
马车里的萧芜闭上了眼,谨行考虑得果然没错。
即便萧谨行将西州军以盐换粮的事,禀报给了承安帝,承安帝也只打算将西州大胜以及西州军军粮被劫的事,宣告出来。
前者,开疆扩土,足见他的英明。
后者,正好可以拔出朝中的毒瘤。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承安帝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西州军以盐换粮的事说出来。
但这就是一道雷。
若是萧谨行不禀告给承安帝,日后被人告发,那就是大罪。但今日他将此事与西州军粮草被劫,并且西州军大胜的战报,一同传回。
承安帝于情于理,都不可能处罚于他。
攻城略地的喜悦,和将士们粮草被劫的悲痛,足以让他觉得,幸好西州军懂得变通,以盐换粮换了活路,才不至于数万大军活活饿死,甚至还因此打了胜仗。
但这只是
承安帝当下的想法。
其他人并不知内情,日后萧谨行仍旧可能被人告发,待到那时,承安帝会不会承认自己早就已经知情,并且免了萧谨行的罪,就不可知了。
自古圣心难测。
萧谨行明白。
与承安帝做了几十年君臣的萧芜,更加明白。
所以今日他才当众让承安帝说出西州军粮草的来源,承安帝今日所受震撼颇大,以萧芜对他的了解,在此情形下,他定是要保西州军和萧谨行的。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承安帝说出西州军以盐换粮后,将这一切合理化。
此事是在朝堂之上,君臣之间明明白白下了定论的。日后再也不会有人,将此事拿出来攻讦萧谨行和西州军。
萧芜扯了扯嘴角。
至于今日早朝之后,承安帝拉着自己哭诉,君臣抱头痛哭了半个多时辰,其中的真心与假意,各自都清楚。
承安帝既是痛心自己治下,出了这等抢劫军中粮草的荒唐事,同时也是做给萧芜看的,让他们父子俩觉得圣心是在他们身上的,陛下只是身不由己罢了。
他在安抚萧芜和萧谨行,尤其是刚刚打了胜仗的萧谨行和西州军。
这一切,不过是帝王之术罢了。
谈不上坏,至少他还愿意做做样子,而不是卸磨杀驴。
正是因为承安帝还愿意顾及君君臣臣,尚有雄心壮志,他们这些臣子的日子才好过一些。毕竟大雍上一任帝王还不如承安帝,这才搅得朝中派系杂乱,地方上一片混乱。
要不是如此,原州那边怎么会出那么大的乱子,任由流民成了流寇。
原州定要严查!
这是萧芜君臣共同的意愿。
-
云舒坐姿随意,一边嚼着茶叶梗,一边听完了韦宗康的话。
他就说萧谨行自从用盐换到了粮草后,怎么就不急着问京都要粮食了?即便不催着要,也应该问一问粮草到哪了吧?
怪不得几个月没动静,原来是搁这等着呢。
将西州大胜、粮草半年不见、将士们饿得只能啃石头,被逼着用盐换粮的消息,一同传回京都,直接将所有人都炸翻。
一边哭死自己的惨状,一边说这自己是被逼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