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琦:“丰都驿主司府念及两卫军守境安民,劳苦功高。”
“完全按照采购价即一百文一石的价格,卖给了安西军三百万石糙米,卖给了镇北军五百万石糙米。”
“主司府和我个人,在这场粮食贸易中,不仅没有赚到一文钱,甚至还亏了一部分钱。”
陈琦看着庞清,语调轻佻的说道:“所以呀,庞侯爷,事儿得调查清楚以后再说,可不能信口胡诌啊。”
“我们丰都驿购粮队采买粮食的价格,朝廷可以派人去四府一驿查,我问心无愧,经得起核查。”
“至于为什么主司府卖给镇北军的糙米是一百文一石,到了庞侯爷口中就成了一百二十文一石了。我想,这应该不用我给庞侯爷你解释了吧?传书回去,问镇北军采买使比在这里拷问我更有意义。”
庞清现在的脸,跟猪肝一个色了,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羞愤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刚才还趾高气昂的找陈琦麻烦呢,没想到问题出在他们自己人身上。
这还调查个屁啊,用脚后跟想,也知道是那个采买使多报账目了。
就在庞清想要通过装聋作哑逃避陈琦的盘问时,一旁的柳毅蔫不溜溜的出来捅刀了。
柳毅:“启奏陛下,臣在今年年初已经收到赣州府,吴州府,台州府和湘江府传回来的信息,丰都驿主司府在四府收购粮食,收购价确实为每石一百文。”
“臣为查证消息的可信度,亲自下敕,命南境巡查使卫离查证。卫离亲自带人查证,消息确实无误。”
陈伽罗点头:“嗯。朕记得此事,你还专门为此上过书。”
柳毅答道:“陛下英明,确有此事。”
陈伽罗看向陈琦:“你继续。”
陈琦抱拳道:“是。”
“诸公久在朝堂,鲜少到访民间,更别提去田间地头,见那些你们看不上眼的泥腿子了。老百姓们过的什么日子,你们根本不知道。”
“对于百姓来说,荒年,平年,丰年,都是一样的。”
“荒年粮食价高,可是农民收成不足,那点收成交税赋都未必够,更别提卖了换钱了。甚至还有可能因为口粮不足,需要花钱去买粮度日,粮价高就意味着农民们买不起粮食,无粮可吃了。”
“平年粮价一般,可是呢,农民们的收成,交完税赋后,剩下的那点粮食仅仅够一家人糊口罢了,哪里会有闲粮可以让他们卖了换钱的,能做到不挨饿就谢天谢地了。”
“丰年粮价骤降,农民们交完税赋后,手中有那么一点点的余粮了。两个选择,要么就是自己家里建粮仓,囤放粮食,等到粮价上涨以后再卖。要么就是含泪亏着本的卖出去,将粮食换成钱。”
“可是,建粮仓,谈何容易啊。一个可囤放百石粮的粮仓,造价五五两银子左右。五两银子也就是五千文钱,平均到一百石里,每石糙米不涨价超过五十文,你连本都回不来。”
“没有外力支持,让老百姓们自建粮仓,是痴心妄想的。”
“另外,有道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将粮食囤放在粮仓里,不敢保证你最先等来的是粮价上涨还是土匪恶霸。万一被人将粮仓内的粮食给抢了,老百姓们恐怕就只能找根绳子把自己挂起来了。”
“所以,看上去老百姓们有的选择,其实呢,老百姓们无从选择。”
“他们就算再怎么舍不得,也得亏着本的将闲粮卖掉。而卖粮的那点钱,能够来年的种子钱,就不错了。”
陈琦说到最后,脑海中出现了前世今生,无数农民的形象。那干枯的手掌,那皴裂的皮肤,那黝黑的肤色,还有那希冀非眼神……、
陈琦发现,原来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不管科技如何发展,技术如何发达,农民们的理想是始终如一的……
陈琦突然想到了前世唐朝诗人李绅所写的名篇《悯农》,所以不自觉的就在口中念了出来。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陈琦念完诗,陷入到了一种很奇妙的氛围中。仿佛就像是前世看的某些漫画和小说中所写的zone状态。
这一刻,陈琦的五感仿佛被屏蔽了似的,完全感知不到外界的任何动静。之前困扰他很久的问题,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的通透,仿佛整个世界都清明了一般。
和陈琦不同的是,陈伽罗在听完这首诗后,第一感觉是他身为皇帝的权威被人冒犯了。
尤其是最后的两句,简直就是在指着他这个皇帝的鼻子骂街。那种羞愤感,是陈伽罗当皇帝这么多年来,从没有经历过的。
陈琦的整首诗就是在赤裸裸的嘲讽陈伽罗的无能。他亲政已有二十载,结果呢?
讽刺,太讽刺了。
可是,偏偏在这朝堂之上,陈伽罗不能因为陈琦说的话不好听就治他的罪。否则他一定会被那些朝臣们喷个体无完肤的,什么因言获罪,什么刚愎自用,什么闭塞言路……
陈伽罗端起茶杯,战术性的喝水,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平静。看着陈琦的眼神,情绪复杂的都快能写出一本书了。
‘曰喜怒,曰哀惧,爱恶欲,七情具。’
陈伽罗对于陈琦,七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