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会和。”
“子诚,他殉了?”
燕王搭在桌案的手掌陡然攥紧,哪怕脸上并无表情,周身的气场却陡然森冷,连带着整个书房皆如寒风凛冽。
“他的尸首呢?”燕王问。
传令兵道:“被带回了金城。”
燕王呼吸粗重,好半晌,才道:“先别将这消息告知聂家,他幼子一家好不容易才回来探亲,让他们过完这个年……”
传令兵应了声是,又问:“周将军请示王爷,他愿领兵前往白城救援。”
燕王抬手:“老周擅长打埋伏,如今白城入口被戎狄守得死死的,他若领兵前往,损失定比子诚还要惨重。你传我令,让他守好金城,若手下能腾
开人手,抽出五千兵马去西路支援老耿。”
传令兵应诺,稍顿:“那谢将军那边?”
燕王脑仁作疼:“你先下去歇息,晚些本王召集其余诸将商榷一番。”
待传令兵退下,客座一直安静的裴瑕缓缓抬起眼:“方才所说的那位牺牲的将军,可是银枪霸王聂忠,聂子诚将军?”
燕王看着裴瑕:“你知道他?”
裴瑕:“幼时曾听过他单枪匹马直入敌营,取敌寇人头的事迹。是位英雄。”
燕王眼眶有些红了:“杀千刀的戎狄狗,又折损了我一位兄弟!”
裴瑕道:“王爷余毒未清,切忌动怒。”
稍顿,他又问:“臣听方才只言片语,谢将军被困在白城了?”
燕王看他一眼,也不隐瞒:“已困了近十日。城中早先被戎狄人搜刮一空,几乎不剩半粒粮食。城中壮丁不是御敌阵亡,便是被戎狄所俘,如今只剩些老弱妇孺。大雪压城,天寒地冻,归安带着八千精兵和五日的军粮守着一座空城,那些戎狄兵堵在入城口,聂将军已是本王派去的第二批援兵,仍是被他们把得死死的……”
说到此处,燕王咬牙,心下恼恨。
他重视谢无陵这个义子,但同时重视那些与他镇边多年的老兄弟们。
而今这情况,戎狄摆明就是想将谢无陵等人活活饿死在白城!
裴瑕闻言,并未言语。
只以指蘸了茶水,在桌案上画了起来。
燕王不住侧目,只一眼,眸光一凝:“你竟知晓白城地形图?”
“行路寂寥,便将燕北地图看了一遍。”
除了他过目不忘的本领,白城叫他记忆深刻的一点便是独特的地势。
此处是燕北之地唯一一处三面环水的城池,因这地势,春夏时水草丰美,极适合放牧牛羊,于是成了戎狄觊觎已久的一块肥地。
也因这地势,白城易守难攻,此次若非城中军备空虚,也不会那样轻易叫戎狄人占了便宜——
谢无陵虽带兵抢回了那块地,但没有足够的粮草,反被戎狄人给困住。
毕竟易守难攻的前提,是城中有足够的粮草,只要够吃,便能在城中安享太平。
可现下没有粮草,唯一入口又被戎狄所堵,援军进不去,城内人除了等死,便是等死。
这一招,裴瑕很熟。
因他当年在淮南平叛,也是类似的招数去打叛将张英。
只这一回情况调转,谢无陵成了被困的瓮中鳖。
沉吟良久,裴瑕起身,朝燕王抬袖一挹:“若王爷不介意,晚些召集众将商榷对策,可否许臣旁听?”
燕王若有所思睇了他一眼,末了,道:“求之不得。”!
裴瑕一路走来,看到每隔几家便挂着白幡,一颗心也愈发沉重。
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
而百姓们对他们的态度,也足以说明一切。
他们看向军资的目光是欣喜的,看向他们这些长安来的官员,是憎恶的,仇恨的。
景林被那些百姓们的目光看得浑身发麻,忍不住悄声与自家郎君嘟哝:“我们又不是戎狄人,这大老远辛辛苦苦给他们送钱来了,不夹道欢迎就罢了,怎的还一个个看仇敌
一般。”
裴瑕沉着脸,并不言语。
他知道燕北百姓们在恨什么。
恨朝廷的昏庸愚钝。
恨长安官员的尸位素餐。
恨这些军备银钱姗姗来迟?[(,白白送了无数好儿郎的性命。
更恨这场战事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却因上位者的决策失误,叫他们家破人亡,惶惶不安。
这份恨,太正常了。
到达燕王府,并未休息,裴瑕直接面见燕王。
“这是此次朝廷拨给燕北的军资款项,以及一干粮草军备的清单,还请王爷过目。”
燕王坐在御案前,箭伤虽修养了这些时日,但听说那箭上掺了毒,亏得他重金养士,这些年一直养了个医术高明的神医在旁。
那好吃好喝养了那么多年的闲人,终于一朝派上用场,救了燕王的命,也彻底堵了从前那些说“浪费银钱”的谋士的嘴。
性命保住了,余毒还得慢慢清除,燕王的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看向裴瑕的那双狭眸,精光闪烁,无比锐利。
他审视裴瑕的同时,裴瑕也惊愕于燕王那双眼。
那双眼,还有那野心勃勃、烈火灼灼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