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玲纳记忆中浮现出一长串数不清的名字。
那一代的村长名叫刘丰收,金头是他的第一个儿子。大贵是村长家表舅的小孙子。
鼻涕虫的名字或许是刘提,是个外来户,这一家刚好姓刘,族谱上就从他爹的名字起,新开了一支旁亲。
在黄皮姥姥出现以前,刘家村的男娃越来越少,大有凋零的势头。
但自从姥娘出现之后,整个村子就都活了起来,村长名下足足有九个儿子,其他人的儿孙也是越生越多,越生越多。
可惜村长的后代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知道是早夭了还是无后了,后来一个个断代,只有第九个儿子还剩了一点血脉存余。恶子的手指顺着一串串名字滑下来,停在一点上。
刘森,是那个木匠。
族谱如此完备,从最初刘家村成立到现在一个不落,甚至连外来户都有,却偏偏没有小鹰这个人。
恶子和周尔曼找遍整个族谱,往前一百年,往后二百年,才出现一个名叫刘鹰的人,但他只是一个普通男人,和姥娘没有任何关系。
族谱以每一户的男丁为记录对象,村长刘丰收的名字旁边没有配偶,是空的。别的不说,以黄皮姥姥的身份,名字都不配出现在族谱上?
这里人人都称颂姥娘,村里流传着姥娘的规矩,姥娘的事迹,姥娘的牌位,还建造了姥娘的神庙,可唯独没有记录姥娘的名字。
所以刘家村的人在隐瞒什么,一个名字而已,又不是怪物的名字,怎么会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周尔曼手腕上被玲纳无意间勒出一条红痕,她索性把这只手让出去给玲纳玩,另开了一个话题:“今天村民们都已经开始挖地,但还他们自家
() 的院子还没有挖完。下面我准备分两拨人,在田地和河边同时开挖……另外,我请英华讲述了那个故事。”
关于黄皮姥姥的故事。
英华的小本子上记得满满当当,她恨不得把玲纳的事迹在全世界汇报展示,当然不会放过向周尔曼称颂一遍的机会。
“你有什么看法?”玲纳听到认真处,触手自动松开一圈,从别人的手腕上滑落。
周尔曼才有机会伸展一下胳膊,分析道:“木匠的叙述中明显有所隐瞒,而且视角太过单一,应该是经历过那些事情的某人讲给别人听,然后一代一代传下来的。”
玲纳倒觉得,是经历过那些事情的某人,一代一代活下来的。
“而且刘秀樱这个名字,”周尔曼沉思,“是不是和刘鹰很像?”
她怀疑道:“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位刘鹰是个女人。如果没有刘鹰这个人的话,是不是可以找一找刘秀樱的踪迹?”
周尔曼一口气说下来,再去观察玲纳的反应时,刚好和玲纳对视。
玲纳的眼睛黑漆漆的,比没点灯的屋子还要黑,几乎要把人吸进去。
已经消退的触手再次爬到周尔曼的手臂上,一颗颗吸盘蠕动,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一片战栗和湿冷。
她听见玲纳问:“你不害怕我了吗。”
之前她的恐惧太过明显,让玲纳印象深刻。
周尔曼手上的毛巾还没有放下,触手就拽着她向危险靠近。
周尔曼忽然就放松起来,她盯着玲纳脸上的一个地方出神,干脆顺着触手的力道,靠近一点,把玲纳鼻尖的汗珠擦干净。
汗点子终于没了,周尔曼才完全舒心畅意。
她坦荡说:“刚刚不怕,刚刚在噩梦里的你,像个小女孩。”
玲纳任由这位眷属帮她整理仪容,这是眷属们份内的事。
但玲纳不太明白,她本来就是个小女孩,怎么能是像呢。
玲纳问:“那现在的我像什么?”
像怪物,但周尔曼没说。
“像神。”最终,她吐出了这个词。
玲纳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她用触手圈住周尔曼的身体,把这个会说话的人来捧起来把玩。
“你很有趣。”玲纳说,“我允许你和我们一起玩。”
周尔曼被举在半空中,四肢僵硬,她努力适应悬空的感觉,幸好屋顶并不高,她距离地面不远。
周尔曼僵着问:“和……谁?”
“盲子,恶子,恨子,苦子,痛子,还有我!”
玲纳尽量从记忆里挑出一个不同的人:“还有英华,也可以一起玩。”
周尔曼知道,那些全都是一个人。
就算还有英华,那也只是神手里的玩具而已。
玲纳开心地问她:“你不想和我一起玩吗?”
周尔曼冷静下来:“想。”
哪怕神真的不怜悯,不善良,但只要平等地对待每一个“玩具”
,那就是一个好神。
世上还有谁能做到如此公平公正呢,还要额外苛求什么?
姥娘从玲纳的枕头底下飘出来,双手抱怀,笑眯眯地凑到玲纳眼前:“看吧,我说了,孩子,你和我没有什么区别。”
玲纳的目光停在姥娘身上几秒,又去观察周尔曼。
她不明白,明明好心邀请周尔曼一起玩,这可是莫大的殊荣,这个人类为什么看起来没有那么激动和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