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几年前退休下来的老领导。”张扬早就和汪大师通过气了,比较清楚状况:“以前和汪大师,还有你爷爷他们,上过同一批培训班。”
“人家是当时的班长。”
其实所谓“上流社会”的圈子,除了血缘关系外,长辈之间的交情往往是最重要的纽带。
尤其是当大家都功成名就了,住着豪宅、开着豪车,走动起来两方都舒服。
汪大师显然很尊敬这个姓翁的老班长,还特意提醒张扬,要带一份见面礼。
张扬按照师傅的意思,忍痛从馆藏里挑了一副“两朝帝师翁同龢”的对联做见面礼。
市场价估计都超过十万了。
沈书语也注意到了后座上装着对联的长条形盒子。
张扬看出她眼神里的好奇,主动解释道:
“等下咱们要见到的那位翁老先生,不仅有见识,还非常讲究。这副对联做见面礼刚刚好。”
“可是,我没带礼物呀!”沈书语有些尴尬的说道。
她记得自己老爹来临海,就带了个紫砂壶,已经在初次见面的时候,送给汪大师了,手里肯定没有宝贝的。
“这样啊……”张扬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他把车靠路边停下,下车从后备箱里抱了好几个锦盒过来,“还好我是个倒腾古董的,看看哪件东西你看的懂,到时候送给翁老爷子。”
“谢谢!”沈书语倒也不矫情,接过盒子挑选起来。
在她眼里,欠张扬的人情还起来不难,但是给自家爷爷丢面子就不好了。
盒子里什么宝贝都有,玉雕、笔筒、铜炉、珐琅彩如意等等。
沈书语最后挑选了一件明代的竹镂雕龙纹香筒,价值五万左右。
“这件可以吗?”
“当然,你喜欢就好。”
等张扬把另外的盒子放回后备箱,重新上路。
沈姑娘坐在副驾驶上,看着膝盖上放着的锦盒,心里有一种淡淡的幸福感。
车子驶进别墅区后,沈姑娘的父亲马老师,已经带人在路边等着了。
看到沈书语挑选好的礼物后,马老师不自觉的冲张扬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小伙子,很上道啊。
他也就没说,自己其实早就准备好了见面礼的事。
走进翁老先生家的院子,气氛明显比汪大师家热闹很多,两个小孩子在院子里来回的追逐疯闹,翁、汪两位老人就坐在二楼的阳台上,正端着小茶杯对饮,旁边还有一位女琴师弹奏着古筝助兴。
张扬上次见到有人弹古筝,还是看诸葛亮空城计。
而等他踏上通往二楼的楼梯,马上有一股沉香的香味袭来,说明楼上煮茶、抚琴、焚香,全齐活儿了。
雅,实在是太雅了。
让人都觉得有点不适应。
好在作为主人的翁老先生虽然鹤发童颜,但穿着还是很正常的,一套运动服,没整道袍那种服饰,不然张扬真怕自己雅过敏。
寒暄过后,翁老先生一句话,就把气氛调动了起来。
他看着张扬和沈书语说:“好一对璧人呀!”
汪老师有团就接,马上顺着往下说:“那是,也不看看我什么眼光……”
长辈们相互吹嘘,张扬和沈书语只有陪笑的份儿。
不过因为是两个人,偶尔有尴尬的情绪,在相视一笑中也就马上消散掉了。
终于聊到张扬带来的见面礼。
书法不可能在有茶水的地方看,当然要去书房。
翁老先生的书房比汪大师家的还要夸张。
除了非同凡响的大以外,进门对面的白墙上,挂着三幅徐悲鸿的真迹《奔马图》。
三幅画作加起来将近一千万,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挂在墙上。
在人家书桌的桌面上,除了常见的文房四宝外,还有一件翡翠雕成的“花果鸣虫兽耳衔环瓶”。
张扬也是鉴定后才知道,这块和平板电脑差不多大的翡翠石雕,材质介于冰种和糯米种之间不说,还是罕见的白、绿、紫三色并存。
上一次在佳士得的时候,见过有人送拍这样的东西,起拍价都要五百万了。
而桌上这件,还是清乾隆时期的满工玉雕,价格只会更高。
不过除了张扬,在场的其他人,注意力似乎都在他送来的对联上。
一副七言的行书对联,写着:
【祖述家业先以敬让,覃思旧制稽之中和】
落款是“进之三兄大人正,叔平翁同龢”。
“翁叔平,这可是同光(同治光绪)年间的书法第一人,这些年他的作品可是愈发少见了。”
翁老先生摸着下巴上的胡须,边看边点头。
还是很满意的。
一旁的汪大师则在旁边附和着说两句:“稽之中和,应该是出自《礼器碑》,想不到翁同龢给家里人写家训,还要掉书袋。”
“哈哈哈,不然怎么说推广白话文很重要呢……”
两位老人从作者聊到用典、从书法聊到鉴藏印,最后,这样一副张扬半分钟就能看完的对联,他们愣是聊了半个小时。
但是在场其他人,都听得非常认真,包括张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