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城,李宅书房
大汉内阁首辅李瓒回到家中,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后,面色凝重如铁,将官帽放在一旁的几案上。
这几天京中的气氛,的确让这位内阁首辅为之感到一阵忧虑莫名。
李瓒伸出一只手指轻轻扣打着小几桌案,在漆木高几上摇曳不定的烛火映照下,那张面容半明半暗,眉锋之下,目光闪烁不定,正在思忖不停。
太庙祭祖之时,端容贵妃已经应允此事,那下一步就是积极绸缪。
只是,京中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卫王手下锦衣府的眼睛,他想要与端容贵妃共同辅佐八皇子登基,不大容易。
只能等巴蜀战事明朗,不管是朝廷出师不利,以致卫王亲自出征,还是巴蜀叛乱平定,他再离间贾谢二人,现在都是一动不如一静。
李瓒心念及此,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缓缓起得身来,立在窗前的书案之后,负手而立,抬眸看向墨色天穹上的一轮皎洁如银的明月,心神当中不由涌起忧愁之意。
世宗皇帝,这大汉社稷将落于乱臣贼子之手,他为顾命大臣,如何是好?
夏夜宁静,萤火微微。
而一株株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上不时响起蝉鸣之音,在这夜晚当中,愈发衬托得静谧无声。
李瓒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寂寥和怅然。
如今高仲平已逝,留他独木难支,能否护住这陈汉百年社稷?
宫苑,福宁宫
一轮皎洁如银的明月高悬于墨色天穹,无尽月光洒落在殿宇黛瓦之上,空阶之上,通明如水,似能倒映人影。
端容贵妃同样孤枕难眠,这会儿望着庭院之外梧桐树上的一轮皓月,心神当中就有几许莫名之意。
如果是泽儿来登基,或许能够光大世宗宪皇帝遗志,再造大汉中兴盛世吧。
端容贵妃这般想着,不知为何,心湖当中就是浮现先前贾珩抱着宋皇后上下颠簸的场景,而且行走之间,那一路风雨……
端容贵妃眉心跳了跳,心神微颤,暗暗啐了一口,只觉那张香肌玉肤的玉容,脸颊滚烫如火。
真是好一对儿寡廉鲜耻的狗男女!
端容贵妃心头暗骂不停,可谓羞愤交加。
夏夜原就燥热难当,丽人这会儿孤枕难眠,心火燎原,定了定心神,带着一股倦意沉沉睡去。
只是,心思繁乱,容易夜长梦多。
……
……
四川,葭萌关
随着保宁府被京营兵马一举攻克,蜀军蜀将也如收回的拳头般,相继撤回剑阁,此刻,葭萌关关城上,蜀军旗帜遮天蔽日,随风招摇。
关城,衙堂之中,人头攒动,济济一堂。
高铖此刻正自大马金刀地落座在一张帅案后,凝眸看向陈渊以及陈然、陈炜两人,说道:“汉军已经攻破保宁府城,下一步势必来犯葭萌关,与我决战,这一战事关乎我蜀地能否反抗朝廷暴政,只要守得住,天下仁人志士,自当感念恩义,云起而讨贾贼。”
事实上,对这种冠冕堂皇的话,高铖自己都不怎么信。
到了此刻,说好的天下十八路诸侯讨贾的现象,根本未曾见到分毫。
真是十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个是男儿!
大汉各省督抚冷眼旁观,静静关注着朝廷发动京营兵马,平定巴蜀的这场叛乱,压根没有人响应大事。
也没有人上疏痛斥三陈之乱,向中枢大表忠心。
一来,是贾珩未有“反迹”,二来,巴蜀的三陈之乱,在道义上又站不住脚。
陈渊原就是臭名昭著,陈然和陈炜两人又因逼宫世宗宪皇帝而被废为庶人,可以说三人凑在一起,名声太过恶劣,所言就难有说服力。
至于,三人所造黄谣,更像是失败者的污蔑和中伤。
如果高仲平活着,有这位世宗宪皇帝的托孤大臣在,可能会有一些说服力。
但高仲平的死亡,让这场原本可以搅动激荡风云的战事,还未搅起激荡风云,就已彻底胎死腹中。
这会儿,一个身形高大、魁梧的府卫,按着腰刀进入厅堂之中,向着高铖,出言禀告道:“都帅,三公子回来了。”
高铖闻听此言,心头不由莫名一喜。
高镛先前去了西南土司,撺掇西南等地的土首领为蜀军助拳。
少顷,只见高镛从外间快步而来,面庞之上黄豆大小的汗水仍未彻底干去,面上仍有些兴高采烈,说道:“兄长,土司兵马已经到了。”
高铖问道:“几位土司番将来了,随我一同过去迎迎。”
在场众将闻言,也都纷纷起得身来,随着高铖一同向外面而去。
这会儿,身穿奇装异服、腰间挂着苗刀的一些土司番将,开始围拢在庭院当中。
四川之地自明代设立十五土司制度,陈汉延续明制,但之后太宗、高宗年间,夷人屡叛,给汉王朝的西南造就了不小的麻烦。
而最大的一次叛乱是在崇平二年,高仲平率兵督川,一举平定叛乱,重定经纬,将土司精简为十二个。
于是,在四川土司当中拥有极大威望。
等到高仲平入主内阁后,曾经动念过改土归流,但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