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
正是午后时分,慵懒日光照耀在殿前的玉阶上,澄莹如玉。
崇平帝坐在一方红木条案之后,瘦松眉之下,目光专注,正在低头批阅奏疏,但面上却消瘦得几乎露出颧骨。
崇平十五年和崇平十六年的两次吐血晕厥,早已让这位帝王大伤元气,而每次病体初愈,都投入到朝政之上。
戴权禀告道:“陛下,卫国公在殿外求见。”
崇平帝心头诧异,抬起头来,面上现出思忖之色,高声说道:“子钰来了,宣。”
不大一会儿,贾珩进入殿中,朝那帝王行了一礼。
崇平帝道:“子钰所来何事?”
贾珩道:“圣上,方才李阁老的奏疏递送至兵部,提及山西清查卫所兵丁、屯政事务,微臣思虑前后,建言圣上,全面清查大汉地方都司卫所的兵丁、田亩,以节省国家军费。”
崇平帝闻言,说道:“朕先前已经派了楚王奔赴山东,与保龄侯史鼐一同点查山东丁口、屯政。”
贾珩道:“微臣以为,山西、山东之外,还当在两江、关中、巴蜀、湖广等地拣派大臣清查屯政,据李阁老奏疏所言,山西追缴籍没田亩数十万亩,赃银几十万两。”
说着,将手中的宫抄递送给崇平帝。
说白了,这就是一场针对军队的反腐。
崇平帝从戴权手里接过转呈的奏疏,抬眸看向那蟒服少年,道:“子钰,如此在全国清查卫所兵丁,地方卫所军将可会出乱子?地方卫所不比别处,军将一旦蓄私兵作乱。”
贾珩沉吟说道:“圣上,五军都督府内的几位武侯和军将都是战功赫赫,这次带兵卫一同配合军机处整饬卫所,有彼等坐镇,地方军将卫所绝对不敢妄动,况且京营、江南大营等兵马随时可前往附近几省弹压。”
他都没有提及河南府卫,否则崇平帝会有一些不好的联想。
崇平帝思量片刻,轻笑了下,说道:“如此一说,倒是万无一失了。”
全面清查地方卫所系统,梳理屯政,这的确是大手笔,而且还能想出对应防范措施。
这样的人物,平庸的后嗣之君如何能够驾驭呢?
河务、盐务、兵事、兵政……无一不精。
崇平帝的目光不由就有几许复杂,说道:“朕让你与军机处的施卿考察京中司员品行、才干,充入军机处,你可有举荐的人选?”
贾珩道:“微臣以为,军机处设立初衷,一则是为圣上参咨机务,二来是圣上委派地方督察军务之责,三是行文通达六部百司、诸省府县,一则乃取老成谋国之臣参知机务,二则是如现在取五军都督府武勋赴地方,三则是内阁中书、司郎中拟制公文,是故,军机处原无定员、定品,升迁流转,一如原官。”
说白了,原本的官员仍在六部百司迁转。
崇平帝点了点头,目光复杂地看向那蟒服少年,说道:“如此已是面面俱到了,只怕一二年间,地方卫所弊政为之一空,如果四条新政广行于世,大汉中兴之期不远也。”
真是政务练达,王佐之才,又这般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啊。
可以说,随着崇平帝逐渐觉得身体虚弱,这种臣强君弱,后嗣之君难以压服的感触,只会越来越多。
犹如在家族企业的百亿富翁在垂垂老矣之时,看着女婿能干,超过一个个儿子的心情。
贾珩默然了下,拱手说道:“如无圣上殚精竭虑,夙兴夜寐,绝无如今之革除积弊的时机。”
“具体人选呢?”崇平帝看向那蟒服少年,似是漫不经心问道。
贾珩道:“圣上,微臣举荐汝南侯卫麒,此外微臣以为忠勤侯可为军机大臣,赴湖广稽查军屯、兵丁,严饬军务,至于内阁侍书,此非微臣可熟知,只能留待施大人考察人选了。”
他是武将,只能说自己熟知的事儿,而且他隐隐感觉到一些异样。
崇平帝点了点头,问道:“子钰说的也是,五军都督府的军将先前原本也是照例进军机处的。”
倒也没有什么不寻常,谦虚谨慎依旧,可为何心头仍是隐隐有些……不安呢?
其实,这是一位帝王本能的警惕。
如果不是辽东未平,关外还有女真为祸,这位帝王自觉还能再撑三五年,早就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崇平帝压下心头的一丝纷乱思绪,面色如常,随口问道:“子钰什么时候与乐安与蒙王之女雅若完婚?”
其实这又是一种潜意识询问,女色真的是眼前少年的弱点吗?
但这种潜意识,这位帝王都没有察觉到,只是随口而问。
贾珩揣摩着崇平帝的用意,说道:“圣上,微臣倒是不急,想要再等等。”
崇平帝面色肃然几分,说道:“近期择日完婚为宜,赐婚两位郡主之时,京中不知多少弹劾奏疏,说朕纵容宗室之女为他人妾室,玷辱天家威仪,不成体统,早些完婚,也能平定浮议。”
虽然文臣,但不妨碍一些科道言官上疏攻讦贾珩。
如果说兼祧还能说宁荣两府可得兼祧,那雅若与陈潇又算是怎么回事儿?
难道也是兼祧?
当然,这种看似“荒唐”的配置,恰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