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后又如何?”朱成碧冷冷道,“到我身死,你以为还有谁能压制天子对朱家的清算?我也早早说过,朱氏要留有余地,便不可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朱况笑了一声,“娘娘,若无朱氏咄咄逼人地立于朝堂之上,又何来宣光殿不可撼动的地位?娘娘与其恼怒自家,不若想想,为何陛下不肯稍退一步?”
朱太后沉默下来。
她又想起片刻前在式乾殿中见到的宋继昭,想起那些朱况嘲讽的“早已逝去的东西”。
在更久远的时光中,在那段孤立无援的日子里,他们也曾经是彼此惟一的支柱,支撑着自己坚持下去,度过无数个像这样脆弱的时刻。
先帝对这个子嗣毫不在意,连名字也起得随便,宋继昭登位后她亲自为他改了这个名字,只冀望未来的每一日都不再有阴霾。
但到如今,却是母子之间走得越来越远。
她不明白宋继昭为什么这样迫切要拿走她的东西。他指责她不该把持朝政,打压驱逐先帝留下的顾命大臣,可是他又岂知若让那些人掌握了朝堂,他们母子又会是什么下场?如今她将所有的一切都收入掌中,而他只需要等一等,等到她百年之后,这些东西便都是他的。
他是她唯一的儿子,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这些翻云覆雨的权力,她不留给他,还能给谁呢?
可是宋继昭连这样的时间也不愿意等。
“朱家已经被推到这个高度了,娘娘也已经站在这里了。”朱况淡淡的声音传来,“陛下的性格你我都清楚,若想求一个余地,不是收敛一些锋芒就能得到的。要达到这个目的,只有——”
“放下手中所有的一切,朱家做回一个安分的外戚,娘娘留在宣光殿中,只做含饴弄孙、不问世事的太后。”
“娘娘,你能做到吗?”他说。
朱成碧看着他,两双相似的凤目对视着,皆在彼此眼中看见灼灼燃烧着、不肯熄灭的野心与欲望。
权势这样的东西,一旦拥有了,就不会想再放下。
长久的沉默过后,朱成碧开口了。
“你有什么打算?”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