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侍卫有些犹豫:“这……”
谢流玉道:“无碍。放她进来吧。”
侍卫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收起了刀。崔若盈立如灵活的游鱼一般,从几名看守侍卫间钻进大门。
“崔姑娘。”
谢流玉叫了她一声。他的双手拢在袖子里了,脸色苍白到异常,见到崔若盈,也只是勉强地扯了扯嘴角。
崔若盈道:“大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流玉轻轻叹息了一声:“崔姑娘还记得我说的沧浪之水吗?”
“当然记得。”崔若盈皱眉,“这件事和沧浪之水有关?”
谢流玉点头,忽地苦笑一声:“我们雍国皇族世代守着沧浪之水,用的不是什么秘法,而是我们的血脉。”
雍国历史悠久,数千年如一日地镇压在此处,防止沧浪之水肆虐人间。
沧浪之水并非时时泛滥,而是时而暴虐、时而平和,如世间湖海一般有着自己的汛期,上次泛滥,还是三百年前的事。
每次泛滥,都会由一名具有雍国皇室血脉之人手持金印、调动雍国龙气,投身水中作为阵眼,镇压沧浪之水。
按照惯例,被选中的人一般都是当朝太子——即使同为皇室血脉,受万民承认的皇帝继承人,和普通的皇子皇女,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崔若盈道:“可他又不是——”话还没说完,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止住话头看向谢流玉。
殷逐白不是太子,但谢流玉是。
“抱歉,崔姑娘。”谢流玉垂着头,很是难堪,“是我……”
崔若盈明白了。她摇摇头:“我知道你也不想。”
让真爱留下的唯一血脉去当祭品?皇帝绝对不会这么做的。可当今膝下只有两子一女,选谁都舍不得,也说不过去。
——只有殷逐白。
即便他不被承认,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身上也拥有雍国皇室的血脉。
这丝血脉让他拥有了赴死的资格。
至于谢流玉,应该也是不想让殷逐白死的。但皇帝毕竟是皇帝,她的命令,谁也无法违抗。
原来,殷逐白是这么死的。
崔若盈攥了攥掌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自然没有多喜欢殷逐白——无论大的还是小的,之前和小反派那么说,不过是在为以后的攻略计划铺路而已。
崔若盈谁也不喜欢。
但好歹和殷逐白生活了一段时间,成年后的殷逐白也帮过她几次,崔若盈觉得,自己对他还是有一丢丢怜爱的。
想了想,崔若盈道:“我能不能再见见他?”
谢流玉沉默地点点头:“他应该被关起来了。我带你过去。”
崔若盈笑了笑:“嗯,谢谢你。”
她本来应该充分发挥小太阳人设,趁机“温暖”一下谢流玉。但崔若盈完全没那个心思。
谢流玉带着崔若盈穿过建筑。
这座藏于深宫之中的庙宇虽然不大,里面的景观摆设却十分精巧清幽。只是草木之间,总散发着一种幽幽的凉意,在这寒冷的凛冬中,让人无法适应。
今天是新年。
崔若盈突然想到。新年是新的开始,而这琉璃瓦下的精巧建筑中,却充满了幽冷的死意。
庙宇附近有许多人守着。若没有谢流玉,崔若盈绝对进不来。两人走着走着,走到了一侧的小院子。
路上,谢流玉低声道:“钦天监说明天辰时最适合祭祀。母皇已经下了诏书,封他为太子,昭告天下。”
崔若盈道:“诏书上写了他的名字?”
“没有写名字。母皇只给了他一个封号。叫……”他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说了,“厄难。”
厄难太子。
别人的封号,都是金尊玉贵,怎么吉祥怎么来,只有殷逐白这倒霉蛋,居然顶着这么个封号死了。
崔若盈有些想笑,却没笑出来。
说话的时候,谢流玉停住了脚步。面前是一扇紧紧关着的房门,两个手持刀剑的侍卫在门口挡着。
谢流玉劝了几句,他们才愿意让崔若盈进去。
崔若盈对谢流玉道了谢。谢流玉苍白的脸涨红,像是极为羞愧。
从某种方面来说,殷逐白是他的替死鬼。
“崔姑娘,我……”他欲言又止,深深地望着崔若盈。
崔若盈轻声道:“我去看看他。”说着,她推开门,走进屋中。
殷逐白被锁在房间里,瘦削的手腕上捆着粗重的锁链,每动一下,锁链就会在地上拖拽,发出细碎的声响。
“姑姑!”
见有人进来,他抬起眼眸,眼中顿时迸射出闪亮的光彩。
“你来看我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他拖着沉重的脚镣站起身,想要像一只轻盈的小鸟一样,飞到崔若盈的身边。可是锁链太重、太重,锁住了他的一切可能。
崔若盈走到他的身边,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然后用像是开玩笑那样轻飘飘的语气说道:“你要死了。”
殷逐白僵在原地:“什么?”
崔若盈又温柔而残酷地重复了一遍:“你要死了。”
当然,对殷逐白来说,死亡并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