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州的百姓箪食壶浆,夹道欢迎高云桐和凤栖到来磁州在兵燹三年中,从未被靺鞨击败,百姓也未流离失所,大家都觉得是高云桐夫妇的功劳。
而城隍庙的大殿仍然用青帐围着。磁州县令笑着把他们迎过去:“公主,将军,当年说要您二位亲自来取青钱百枚,所以没有人敢动这些钱分毫。神谕在上,磁州百姓都说是天祐将军,天祐磁州呢。”
他们俩笑笑,不多言语,叫亲信的侍从拔掉钉住钱的钉子,把一百枚青蚨钱一枚一枚从地上捡了起来。
凤栖拈起一枚钱看了看,笑道:“好兆头只要愿意相信目标,就无往而不利。”
又对高云桐说:“把这些青蚨驿递给官家吧。”
凤杞在福康宫中是先看那些钱,再看高云桐的奏书。
钱没有仔细看,奏书的最后几句倒不由自主念了出来:“……则有斯地,便可为国,则有斯人,便可为家。千古风流今在此,万里山河为君守。”
他自失地笑笑:“你们倒好,小日子过得舒坦,还是万众心里的英雄。丢我一个人在这儿……”
还是没搞懂这些不值什么的青钱是干嘛用的,拈起来又随便看了两眼,放下在奏折的前文里再细读。
这下有了些端倪了。
凤杞拈起一枚钱正反看:正面,是“荣圆通宝”的字儿,反面,还是“荣圆通宝”的字儿。当年无论怎么抛这些钱,必然都是字儿面朝上。
凤杞笑起来:“这种鬼花招,必然是亭娘这小妮子搞出来的!”
而突然也明白过来。
只要目标在,希望在,克服万难,也能实现。
凤杞捏着青钱,无声地唤了“娉娉”几遍,目中盈盈。
内侍在门外小心道:“官家,今日召哪位娘子侍寝么?”
他娶了四位宫妃,是周蓼协助选的良家子,但暂时只给了昭仪、昭容、昭媛、修仪的“九嫔”名号,按宫里规矩,这四位嫔妃都称“某娘子”。
凤杞想起了选妃当日的情景,想起了四个妃子中有一个有着修长上扬的眼梢和纤细的腰肢。“叫孟娘子今日侍寝吧。”
这是他第一次答应妃子侍寝,外头那名内侍亦是喜出望外,急急应了声“是”,就飞奔着叫孟娘子准备去了。那脚步声仿佛都是笑着跑出去的。凤杞都猜到内侍叫完孟娘子,一定会去太后周蓼那里报喜。
福康宫正寝的烛光是暖暖的橙色,映着大婚的朱红色百子绣帐。
孟娘子身上带着淡淡的熏香味,有些紧张地坐在御床上。
见官家来了,她身子一矮,要下跪请安。
却被凤杞托住了胳膊,柔声道:“屋子里,不必多礼了。”
“官家……”十几岁的小娘子,只是小官之女,颇为紧张。
官家好像比她还紧张,默默地垂首坐在她身边,手指把搭在腿上的袍摆,捏得都是褶子。
好半天,官家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叫孟悠,家里称我四娘。”
又问:“你会点茶么?”
“会一点。”
“弹琴什么的,会么?”
“奴学过一点琵琶,不过家里没肯奴怎么学,只会一点点。”
凤杞笑了:“那可真好。我会吹尺八。”
孟娘子有些懵,不知道官家这话是什么意思。
官家很温柔,扭头看着她:“什么时候,你弹琵琶,我吹尺八。”
“奴……”
她想说什么,但官家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然后就像嬷嬷教导她的那样,宽解衣裳,扶她躺倒。
她什么都不会,但尽力地迎合。只是偶尔睁眼,看到官家双眸紧闭,脸上倒有微微的悲怆。
完事儿后,什么都不懂的孟娘子忍着身上的疼,心里很忐忑,不知道官家满意了没有。
却听他缓缓地、沉沉地说:“我曾经很喜欢过一个人,她叫娉娉……”
孟娘子牢记家中女性长辈的教导“绝不能显出一点点悍妒来”,于是笑道:“那官家有没有纳娶娉娉娘子呢?”
凤杞很缓很缓的摇摇头,又来了驴头不对马嘴的一句:“我终不会负她。”
星河缓缓西沉。
乾坤朗朗,山河坦坦。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