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周婶想到小河以后算是有了保障了,家里也跟着沾光,以后不用再月月借粮,甚至连小孩子也跟着节衣缩食,等过几年小江长大了,也跟着在这里做学徒,半工半读,小江那么聪明,就算考不科举,也能有个不错的容身之所,如此下来,她和孩子爹也算老有所依。
想着想着,不由流下泪来。周婶抬头一看,远远走过来一个人,同样抹着眼角。
这人正是刘婶,刘婶早看见周婶一步,赶紧把眼泪几下子抹擦干净,远远喊了一声:“周儿,你这是怎么啦?哭天抹泪滴?”她本想问问是不是周婶因为儿子的事在哭,可又想起上次周婶说小河一切都好,便不好造次,她人又好面子,抢在前头把眼泪擦干,就是为了怕周婶笑话。
周婶见刘婶走近后神色如常,以为自己刚才看错了,便笑着和刘婶打了个招呼:“婶子,你也是来找长山的吧?找见了吗,去赵家看过了吗?”
周婶不是个善于掩饰的人,这会儿功夫眼泪还挂在眼角上。
刘婶道:“你这是哭什么呢?”
周婶唉呦了一声,有些难为情地说道:“这不是岁数大了吗,见个儿子也淌点眼泪,让嫂子你看见了!”
刘婶心道,长山境遇不好,小河恐怕也没好到哪里去,上次不过一次吃得好,周婶就如此炫耀,这次怕是见着真章了,天下乌鸦一般黑,还有不克扣帮工的东家,她就不信了!因问道:“你不是说小河吃得好睡得好,怎么,还不知足?”
周婶知道刘婶从小便喜欢这样打趣别人,不在意道:“也没什么……”她哪里好意思说以前家里的日子太苦了,今天见着小河吃住享受的都不是一般的人家能承受起的,还可能以后都是这样的,她太幸福就哭了吗?
刘婶却不停地追问,周婶只得说了实话。
“哎呀嫂子……你没看见那条鱼,那么大,谁家舍得买啊,哪怕是过年都未必舍得!”
周婶和刘婶家的村子在婶婆老村的另一个方向,那村子不靠河,没有什么鱼,若是想吃这一口,非得等到庙会大集之类的,去县城才能见得到,但县城大集好多渔民都是特意卖给县里的富户的,单条价格高,普通百姓买不买得起,又是另一回事了。
“那刺芽儿菜都是用鸡蛋裹着面做的,炸得黄澄澄的……说是这两天辛苦大家,东家姑娘给加的两个菜,嫂子你说原本就有肉菜,还给加了一条大鱼和新鲜山菜,这得多少钱啊……小河这两天的工钱也涨成每天十二钱了,还说东家姑娘以后也要继续开客栈,这份帮工要能干长远了,我就是立刻死了也闭上眼喽……”
刘婶听得瞠目结舌,本以为见周婶哭,会听见什么柳家不好的事儿,结果人家是喜极而泣。
真是没想到……
刘婶愣了半晌神,周婶感慨了好一阵子,又抹了把眼泪,这才看向刘婶,笑道:“你看我个没见识的,真没想到大东家们都这么富裕,咱们穷日子过久了,整天就知道伺候家里干活种地,也是时候出来看看了,嫂子,长山那头跟着赵家,是不是赚得更多?干得更好?”
好?好个屁!刘婶差点就骂出口了,她现在肠子都悔青了,今个儿长山见到刘婶,把这两天在赵家受得气又一股脑儿说了一遍,涕泪齐流,刘婶没绷住,和赵家管事吵了起来,问他凭什么扣工钱?要知道,她家长山,原本就是要白干一个月的,这会儿加上扣的工钱,恐怕不知道要白干多久了!
管事言语之间对长山诸多贬低,刘婶气不过,就口不遮拦起来,直接说出了赵家母等等的话,问管事难道不怕她去告诉赵家夫人吗?管事没惯着刘婶,直接告诉她,爱哪里告哪里告,要不是他给长山留脸,长山可能就要被赶走了,扣工钱可是最轻的惩罚。
刘婶跟管事吵了半天,有同去给赵家外村来的帮工送东西的家属拉住了刘婶,劝了她许多,刘婶这才知道,赵家可是赵家老爷说了算的,且刘婶牵扯出赵家母,传到赵家老爷耳朵里,指不定刘婶母子连同赵家母都有点儿麻烦呢!
这位胡奶奶的儿子是在赵家待的年头比较久的,知道一些赵家的底细,胡奶奶有些话并没有跟刘婶详细说,其实据胡奶奶所知,赵家其实说了最算的,要属大少爷赵晟,由于具体原因胡奶奶也不清楚,她就只能婉转着告诉刘婶,别想着让赵家母给撑腰了,还是一老本实干活儿吧,等过两年混成个老帮工,和一些管事互相熟悉了,看在面子上,管事也就不能再为难长山了。
刘婶是个心高气傲的,再者她一琢磨,总觉得是被占了便宜,这便想打探一下周婶这边的动静,再作以后的决定。
现在一看,什么都不用想了,她带着长山投奔沈三娘是个大大的错误!刘婶顾不得和周婶客套什么,随口敷衍了两句,就告辞直奔沈三娘家里。
“娘子,你看看现在,你看看那赵家的管事,一个个穷凶极恶的模样,我们长山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刘婶一想到长山和小河现在的境况,眼里的泪水就止不住地流下来。
见刘婶没带来什么有用的消息,说的还是那些“柳家帮工吃得好、住得好”的话,沈三娘实在有些不耐烦,她吸了口手里的烟袋,盘腿在刘婶对面,说道:“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