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倒春寒的凛风陡然扑进窗户,吹的人心上盖了一层又一层霜寒。
云起快步走到她身旁,伸出手像是要放在她肩上,犹豫了片刻,又开口问道:“陈巫医,摄魂弓到底是什么东西?”
陈巫医一声接一声叹着气,每叹一声屋里的气氛就沉闷一分。
“摄魂弓乃是采数百名精通灵魂法术的灵魄炼化七七四十九日方成的上古邪术,中招者不仅身体会遭受极大痛苦,灵魄也会硬生生从□□上剥离出来,被扔进无边炼狱中日日折磨,”陈巫医抬头看了一眼逐渐被黑色纹路攀爬而上的龙首,面露不忍,“被怨灵侵蚀和占据身体,刚开始只是短暂地失去意识变成怪物,七日之后怨灵就会彻底占据他的身体,将□□变成一具行尸走肉,而灵魄……则会被摄魂弓中被折磨而死的怨灵撕碎,永远不得往生。”
好恶毒的法术。
众人从未听过如此骇人听闻的法术,皆是面露忿然。
云起见槲月一动不动,像是入定了一般只是直直地盯着昏迷的时临,想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毕竟这样的事,便是说出花来都显得无比苍白。
而槲月却只是安安静静地站着,直到云起带着所有人悄悄退出门外,她才极其缓慢地拖了张黄花梨圆凳往床边走。
黄花梨圆凳触手生凉,窗外凛冽的寒风直直吹到她的脸上,她这才大梦初醒般,僵硬地松开手,去窗边将窗户一扇一扇地合上。
可转身的一瞬间,狂风猛然咆哮起来,将窗户哗啦一下甩开,发出一声巨响。
不知是这声巨响吓到了她,还是窗外的雨丝打痛了她的脸,她突然原地蹲下,目光缓缓缠绕在床上蜷成一团几乎不成形的时临身上,转眼将脸深深地埋进手心。
狂风大作,细雨飘零,躲在窗棂下的少女肩膀耸动,雨丝从她的手指缝中一滴滴落在地上,像极了天空的泪。
“别哭了,哭的像个老太太,丑死了。”
少年清亮的嗓音与她的泪水交织,熟悉的讥讽和嘲弄,却又像是一只温暖的手拂过她的头顶,穿在她的发间。
她快速地胡乱抹了几把脸抬起头,视线几乎将整个屋子洗刷了几遍,可紧闭的双眼好像只是在她的梦里短暂地睁开,随后又永远地阖上了。
回到现实,孤寂像一张裹满雨水的冷席,沉重地包裹了她。
谁能来救救他?
谁能来……救救他们?
即便是她恢复记忆得知自己的身世时,也不曾如此无助。
现在她站在世界黑暗的角落,看不到一点光亮。
痛苦是如此贫乏,无助是如此单薄。
此刻的悔恨、哭泣、愤怒都成了攻心的利器,因为她清楚地知道与时临所遭受的痛苦相比,她的痛苦甚至可称得上——无病呻吟。
所以她用力撑住自己的膝盖,把自己整个人几乎是像一根绷直的弹簧一样撑了起来,一步一步挪到床边坐下。
她见过时临的真身,幻化出来有一座山那样高大,此刻他连维持那样形态的力气都没有,盘在床上只有小小的一团。
她的指尖悬在他眉心逆鳞上方,凝着冰晶的血痂正在那里剥落。
他连呼吸都淡得近乎消散,光箭造成的创口仍在渗出血迹,像戳破的月光袋子漏出星砂。她蜷了蜷冻僵的手指,终究没敢触碰那寸随灵力消退逐渐灰败的鳞片。
沉吟很久,她闪着泪光的杏眼突然弯了起来,声音轻轻的,还带着些许哽咽。
“时临,你要是能好好活着,我就答应你。”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啊,时临。
这只是她的心理慰藉,说完这句话,她就低下了头。
可在她视线之外,那微微起伏的龙身突然一顿。
只见原本盘成一团,蜷得紧紧的龙尾突然松开,左右抽搐着,陡然扬起一截尾巴尖。
逐渐剥落、渗出血印的银蓝鳞片窸窸窣窣竖起又伏倒,那截尾巴竟像初生的藤蔓般歪歪扭扭探过来。嶙峋骨刺不知何时全收进了鳞下,光滑尾梢轻轻勾住她悬在半空的手腕,像是不熟悉路般跌跌撞撞,笨拙执拗地将她食指往淌血的伤口处拽。
“松手……”她被吓了一跳,泪珠子还挂在下巴上,哽着嗓子向外撤手。
他的尾尖却灵巧地缠上她拇指。
当一滴温热水珠砸在尾梢,那些鳞片突然慌乱地张合。昏迷中的烛龙发出含糊的呜咽,尾巴急急圈住她手腕往心口按。残存灵力自发涌向相触的皮肤,在她掌心聚成个暖呼呼的光团,映得他灰败脸色仿佛回光返照般透亮。
“这可是……你说的……”
仿佛梦呓一般的呢喃飘飘忽忽地落在她的耳畔,她抽噎一顿,以为自己又是出了幻觉,正准备继续抱着龙尾巴哭。
却见眼前的烛龙逐渐变幻模样,龙首缓缓褪去,被一张惨无血色的俊脸所取代,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凌厉的面部线条却在看向她时骤然柔和下来,目光软得不像话,唯有一条龙尾仍在她手中欢快地摆动。
槲月手中的触感让她明白这不是幻觉,她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醒了?”
时临伸出手,她赶紧向前凑去,他冰凉的手像是没有骨头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