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传来说话声,只是极低,让人分辨不清。
唐阮悄悄换个姿势,更方便随时抽出身后木棍。
啪嗒一声,锁芯被打开,紧接着是破旧不堪的木门被推开,屋外的光芒照进昏暗的柴房,形成一条光的通道。
她的的眼睛被光刺痛,依旧强撑着睁大,透过泪水晕染的视线,她看见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低下身子,全无防备的靠近自己。
“唐唐,你没事吧?”
唐唐?这是叫谁?
唐阮眨了眨眼睛,水意从眼角溢出,如珍珠般坠落在地,荫出一片湿润。
陈朗心尖一缩,熟悉的钝痛从心底泛出。
可怜的姑娘泡了冷水,又吹了冷风,昨夜里还病的人事不知,如今又被那大夫连累到沦落柴房。
外面下着雨,还那么冷,没有御寒的衣物,没有热乎乎的食物,只有冷风透过窗户带来刺骨的寒意。
他说好再也不让她流泪的。
水意散去,视线恢复清明,唐阮看清了眼前之人,是那个知道山下有官兵的年轻公子哥。
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他满脸的焦急之色,有水滴从发尾滴落,但更多的水珠却附着在发丝上,毛茸茸的,像是在发光。
无端的,唐阮想起动物世界里在雨夜里奔袭的猎豹。
昨日身上的霞影纱不见,男子如今穿着黑色的锦缎,华贵的衣物上闪着微光,像是掺杂着点点金线。
如此富贵,又知道官府动态,甚至如今还能自由出入陈家的柴房。
唐阮将那些猜测和情绪藏在眸中,而后轻垂下眼眸,面上适时的露出些轻愁。
“我没事”,她打了个寒颤,“公子莫要担忧,我·····挺好的”。
面色苍白的少女被寒气所侵扰,身子还在微微颤抖,却仍然强撑着不让别人担忧。
陈朗叹了口气,他伸手想要握住那双被冻得通红的双手,想要紧紧抱着眼前的女子,安慰她别再哭泣。
举起的手却又悄悄放下,生怕自己唐突了已饱受折磨和苦楚的姑娘。
他只好握紧住双拳,认真的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唐阮浑身一震,抬眸望去,虽未曾说话,却有无数言语藏在那双水汽氤氲的眼中。
在那一瞬间,陈朗甚至以为自己看见了一只猫咪。
一只在外流浪许久,受了无数苦楚的可怜猫咪。
她不说话,只用那双眼睛在求救。
猫咪是一种非常独立的动物,她们通常不会轻易的信赖任何人,只会选择自己感觉舒服的人的相处,也就是说——唐唐信赖他。
这瞬间,陈朗的心软得一塌糊涂,意识告诉他赶紧去准备衣物、热食,但他的身体却有自己的想法,只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他热切的盯着,像是被麦芽糖紧紧地粘住,视线陷在她身上无法自拔。
虚弱的女子咳嗽了两声,外间的微光照在她的身上,她的脸上满是信赖,“公子,能不能再带些烈酒”。
她垂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人家说喝酒驱寒,越烈越好,我·····咳咳”。
剧烈的咳嗽涌来,压弯挺直的脊背,让白皙到几乎透明的脸上潮红一片。
陈朗连忙伸手扶住她的手臂,轻拍脊背,想要替她缓解些许不适,但另一只手却有种冰凉又柔软的触感传来。
他一愣,只见自己的手上攀上另一双裹着细棉布的手,裸露在外的皮肤苍白中泛着微微的红色,不知是冻得,还是伤口溢出的血。
那双手虚虚的搭着,许是寒冷,或是胆怯,柔软而又冰凉指腹颤抖着触碰自己。
女子眼帘微动,眸光流转如同暗夜中的流萤,“幸好有公子在”。
她眼中的感激直白而又热烈,只有抿起的唇瓣才显露出几分羞涩。
陈朗仿若喝了最烈的酒,一时间头晕脑胀,脚踏云端,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站在柴房外。
他扭头回看,房门重新被锁上,门外的守卫脸上带着不进人情的冷漠。
烈酒,衣物,食物·······
陈朗不停的在心中重复着,还有银钱,陈家二少的脸面在这些人跟前起不到多少作用,只有银子才是真正的硬通货。
对了,还有大哥,大哥在贵人面前还算得脸,若是求大哥帮忙,救下唐唐的几率会更大些。
陈朗想定主意,一面叫人准备东西,一面转身去向东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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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爷,我们少爷刚歇下,您不能进去”。
秋荷伸手挡住来人,少爷昨日整夜未归,今早又在明园算了大半日的帐,如今连午膳都不曾用便躺下,可见是疲倦至极。
她决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少爷,影响少爷的休息。
她一面想着,甚至上前一步,“二少爷,要不你晚些再来?”
为了少爷,即便是府中最受宠爱的小少爷,她也丝毫不惧。
“我再说最后一遍”,陈朗斜了她一眼,心中满是不耐,“让开”。
不过是大哥养的一条狗罢了,竟敢对主子龇牙。
秋荷被那不含任何眼神的一眼看得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