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开心沉默片刻,说:“没有。”
言笑说不准是不是自己神经过敏。秦笙与谭述好像变了,也没变,天天待在一起,对于细微变化总会迟钝一些。
可当细微变化日益累积,言笑终于再也无法自欺欺人——按照面目衰老的速度估算,他们几乎每天都会衰老一年。
除了李开心。
李开心这副皮囊丝毫未变,很快农活就只有李开心一人在干,因为其他仨人年老体衰,只能一起坐在旁边喝茶。言笑与秦笙也曾因为衰老恐慌、尖叫、歇斯底里,可事实无法改变,她们只好抱有“只要离开这里或许就能重回正常”的微薄希望,每天想尽办法探索这座生长在克莱因瓶里的鹦鹉螺城。
吃过了饭,李开心洗碗,言笑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仰头看他。尽管已经是七老八十的面貌,言笑的心态却仍未扭转成老年人,十分看不开生死,每天都要抽出五分钟时间抽抽嗒嗒。“你说等我老死在这儿,是不是可能就回去了?”
之前李开心说得很清楚,在泡泡里死亡意味着真实死亡,但面对这个问题,李开心却犹豫了,“或许吧。”
言笑继续抽搭,“我这么美,我不能死。”
李开心垂眼看她,“原来你老了是这个样子。”
说到这茬儿言笑就来气,“哎,凭什么我们仨都老了,就你没事?你是不是偷摸背着我们吃什么了?”
李开心说:“没有。”
言笑也知道李开心没有。即使在真实世界里,李开心身份成谜目的未知,可李开心也早在进入泡泡前就解释过,泡泡里发生的一切都不可控。言笑明白再怎么说她都是李开心的队友,李开心没有理由做这么大一个局就为了把她困死在这里。
言笑坐得腿疼,让李开心扶她起来。天气不错,四人一起出去遛弯。秦笙与谭述白发苍苍走在前头,如同相濡以沫一生的老年夫妻;言笑和李开心跟在不远处的后头,与其乐融融的祖孙别无二致。
耳边依然只有清晰的走表声。这声音缠绕他们几十天,即使言笑把脑袋埋进被窝也摆脱不掉。一开始言笑以为这声音是客观存在的,即使源头难以考据,可后来言笑终于发现,这声音回荡在他们的大脑里。
李开心说:“这里的时间线太过强大,可以看穿我们的欺骗。或许我们现在就是在时间炼狱里。”
年纪大了,走起路来骨头咯吱咯吱响。行至第5弯中段,言笑被阳光晃得头晕,正想叫李开心一起回去,走表声里传来一声召唤。
那声音喊她,言笑。
言笑下意识回头,看到身后的四位来人。一个面覆黑纱,一个戴着墨镜,稍远些的两人则戴着帽子口罩,将脸挡得严严实实。
那是年轻时的她、秦笙、谭述,还有一直年轻的李开心。
那是他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