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3 / 3)

也的确笑出声来。

她生就弯而细的远山眉,眼睛形如柳叶,常常洇着清淡的水气,一头长发鸦青,偏偏皮肤白到极致。整个人就像拓在水墨画里的洛神,只有这种生动的表情才带给她一丝活气,将她从云端拽到人间来。

青鸟不自觉看呆了,回过神,姜聆月的表情已经寥落下来,只见她指尖捏着一张薄薄的文书,正漫不经心地阅览着,青鸟一看就知是她家的籍契,忙问:“女郎这是什么意思?婢子是家生的奴才,家中世代为着姜氏尽忠,是犯了何等罪过,竟要将婢子举家打出去不成?”

姜聆月点头,赞了她一句:“知书明理就是这点好。不必多言,文书往你面前一放,你就知道下一步是何章程了。”

青鸟身子发软,一张嘴还是硬的,“女郎这是何意?婢子听不懂。”

姜聆月不耐烦和她绕弯子,“府中俗务不归我管,我却略知一二。你在我房里伺候多年,纵有些小心思,到底不曾坏事,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想你平日不动声色,一犯事就是大事!”

她语气一沉,“海朝露于我的喘症是大忌,李妘出自李氏牵一发动全身。你听信外人唆摆,引我入偏殿,是要里应外合置我于死地!休说是我,就是我一贯好性的阿耶,得知你要误我性命,焉有你的好下场?难道说,你想要我阿兄亲自来处置你?他的手段,府中人都是耳闻目睹过的……”

“不脱一层皮,你和你爷娘出得了门子?”

青鸟一听姜燃玉的名号,整张脸失了血色,单薄的身子如同风中纸片不住抖动,姜聆月态度柔和下来,“你是个明白人,往常还是规矩的,想来是有人啖以重利,你才动摇。说说看,那人许了你何物——金银财帛?让你举家销去奴籍?还是……许你去做姜家长公子的妾室?”

青鸟的身子彻底瘫软下来,脸色灰败,半天吐不出一句连贯的话。

“正是、正是长房长公子的胞妹……珮女郎。”

姜聆月得了准话,吩咐祝衡把人架出去,听候发落。

实则她上辈子就有此猜测,只差证实,怎奈正逢多事之秋,加上姜含珮的出身摆在那——生母受封县主,生父乃当朝吏部尚书,掌百官升迁考绩。

她不得不将此事敷衍过去。

她有一计上心头,但是现在,还有另一桩更为紧迫的事需要她处理。

前世这个时候,她病势汹汹危在旦夕,阿兄抛下手头的事务赶来看顾她,待她情形稳定,他趁着尚未宵禁回到鸿胪寺继续理事,不料此一去,他一个大活人竟然凭空不见了踪影。

阿耶瞒着病中的她,找了五日了无音讯,还是五日后阿兄自行归来,形容落拓,魂不守舍,全不知他遭遇了何事。

因着无故旷职,阿兄被御史台弹劾,贬为小吏,阿兄自此弃了苦学十载的经世之路,弃笔投戎投身沙场,用一身的刀伤换了功名利禄,换了一家人的安稳度日。

不曾想,最后落得一个马革裹尸的下场,走在了她这个体弱多病的阿妹前头。

姜聆月思及此处,紧紧攥住胸前的玉牌。

她决不,决不会让旧事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