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苍宁床边,微微歪着身子,领口半敞着,显出一段风流来。
苍宁倒是不讨厌,半撑着头,黑发流墨般淌在身侧,瞧他慢条斯理地剥葡萄。
手指修长而苍白,几近透明的果汁带着些许乳色,淅淅沥沥往他手指上落下来……
苍宁瞬间想起一些不可言说的场面。
“等等。”苍宁出声。
那郎君闻声抬头。
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大人,我叫欢奴。”
“取之何意?”
欢奴将葡萄剥开,送到苍宁唇边,微微笑道:“大人与我,能享尽天下极尽缠绵快乐之事。”
他眉眼含媚,苍宁盯了半晌,没有吃下葡萄,让他放到盘子里。
欢奴身后的郎君换了支曲子,苍宁嫌吵,叫他们滚出去,只留下欢奴,让他剥葡萄。
欢奴剥了一颗又一颗,手都剥麻了,苍宁侧身躺着,光看着他的手,并不看他。
他伺候过不少贵女,也算得上伶俐,招人喜欢。
可这位大人却不声不响,难以揣摩。
他继续剥葡萄,一盘子晶莹剔透,没人吃。好不容易剥完了,苍宁只说再剥一盆,然后看着他吃掉。
欢奴苦笑:“大人嫌弃欢奴么?”
“你剥葡萄好看。”苍宁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让我想起一个人。”
“是大人的心上人?”
苍宁睨着他:“算不上。”
欢奴用软布擦干净手,将手交叠在床边,仰着脑袋,轻声言笑:“大人既然来了楚风楼,便放一万个心。只需要将我当成大人心里想的人……不管他是大人的情人,还是敌人,大人想怎么对他,就怎么对我。”
苍宁垂眸:“当真?”
“自然,”欢奴欺身往上,目光流转在苍宁面容上,“穷极狎昵,欺辱凌打,我什么都受得住。只要大人愿意,我可变作那人模样,只求大人尽兴。”
欢奴的语调轻而迤逦,苍宁一动不动,只是问道:“你既非爱我,也用不着报恩,为什么愿意做这些?”
欢奴噗嗤一笑,迎上来,勾着她的脖颈:“我虽与大人有利益相交,但此刻情意也是真的。”
“怎么算真?”
欢奴垂头,欲要吻她,苍宁身体比念头先动,捂住了他的口唇。
她疑惑道:“你要吻我,便算作情意真么?”
欢奴眨眸道:“来往的大人无一不是为了抛却烦恼,享一时快活,大人何必想那么多?”
他这样一说,叫苍宁更迷惑。
明明他方才还说情意是真,现在又说何必想那么多,岂非自相矛盾?
但稍作细想,苍宁便明白了,这情意是钱眼子里蹿出的真来,得到好处那刻的欢欣总是做不了假,真真假假,只看当局者图的是什么。
欢奴图的是她口袋子里的金子,她却想在这里寻些真意。
别人她是万万管不着的,只是轮到自己,就觉得有股子腥臊气,恶心。
她推开他,翻身叹道:“你下去吧。”
“大人稍等,可不可以……”欢奴扶着她的手,触碰到他的胸膛。
苍宁回眸瞧过去,欢奴转变人形,渐渐幻化为她眼熟的面孔。
漆黑的眼眸深如潭水,面容清冷如玉,长在她心坎上的俊逸。
欢奴变作的,赫然是晏长书的模样。
他跪在床下,点漆的双眸浮着点光,似乎在克制些什么,又在转瞬间烟消云散。
他低声,求她:“……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苍宁心尖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