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艾西礼同学。”柳德米拉在他的草稿纸上点了点,“这是3.291。”
“好的,我知道了。”艾西礼道,“多谢。”
待对方走远,艾西礼又算了一遍,发现自己在行列式计算时出了一些偏差。
而真正的答案的确是3.291。
慕德兰在入秋后时常下雨,艾西礼半夜偶尔会听到敲窗声,而后夏德里安会带着微微湿润的水汽跳进他的宿舍,他们会煮一壶茶,闲谈片刻再睡去。不过艾西礼的睡眠质量很好,有时候即使夏德里安来了,他也不会醒,每当这时夏德里安临走前就会给他留点什么,有时候是印在脸上的口红印,有时候是枕头上的一枝玫瑰。
这天艾西礼早上醒来,看到茶桌上放着一个陶瓷做的猪头摆件,下面还压着一封信:
我从巴林省回来了,那里盛产猪肉,这是给你带的伴手礼。底下还有一盒猪肉干,别吃完了,给我留点。
摆件棱角很圆润,看起来被把玩过不少次。艾西礼把它放在洗漱台上,一边刷牙一边盯着它看,陶猪圆头圆脑地跟他对视,最后艾西礼含着牙膏沫,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他叼着猪肉干去图书馆,满脑子都是洗漱台上的那只陶猪,半路突然察觉,学校今天的气氛不对。
许多学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份报纸,纷纷议论着什么。
艾西礼腋下夹着从邮箱里拿出来的报纸,还没有看,他看着越聚越多的人群,找了一个安静处坐下,把报纸抖开。
封面页赫然印着一个加粗标题——
《帝国大学荣誉毕业生柳德米拉所著论文“梦的原理”全文公开》
翻过一页,又是一个触目惊心的巨大版面——
《“梦的原理”第三章“关于情欲”——作者明确赞扬同性情感?》
艾西礼三两下将文章看完,合上报纸,直接去了纳尔齐斯的办公室。
纳尔齐斯不在,柳德米拉也不在,艾西礼又去找林连雀,刚好在远东饭店门口两人撞上,“正说找你呢。”林连雀手里也拿着一卷报纸,“是不是为了报纸上的事儿?纳尔齐斯刚走,他说他会处理。”
“你先别走。”林连雀说着拽住他,“你先给我解释下这到底怎么回事儿,文章我看了,莫名其妙地扯了一通——你们这儿俩男的谈情说爱不是合法的吗?”
艾西礼:“不合法。”
林连雀:“啥?!”
俩人都没怎么吃早饭,干脆去了萨赫咖啡馆,咖啡馆和帝大校内一样,几乎所有人都在拿着报纸议论。侍者领着他们来到僻静处,林连雀也没来得及带茶叶,只好要了咖啡。
他喝了一口,苦得直皱眉,“不是,难不成咱们四个都是法外狂徒?你仨不会要上军事法庭吧?”
“你居然不知道。”艾西礼嚼了一块冰,“这种事难道在广州合法?”
“我们那儿的律法管天管地,但也管不到百姓的床上去,你爱跟谁在一块那是你的事。”林连雀莫名其妙,“又没偷又没抢,你情我愿的事有什么不行?”
艾西礼难得被噎了一下,顿了顿说:“在神圣帝国,这种事比较复杂。”
林连雀不禁抱怨:“在神圣帝国很多事都很复杂,一把算盘就能解决的事你们要用无数张草稿纸——啊你接着说。”
“战前帝国奉行旧谕信仰,这你是知道的。”艾西礼道,“在旧谕信仰中,同性情感被绝对禁止,这种人会被烧死。”
“那还等啥。”林连雀立刻道,“被抓起来之前我应该能调一条船过来,你仨跟我回老家算了。”
“你先别急。”艾西礼抬手道,“战后帝国推行的是新谕信仰。”
林连雀:“新谕信仰允许?”
艾西礼:“新谕信仰也不允许。”
“……”林连雀服了。
“但是。”艾西礼又说:“在二十年前的战争中,很多战功卓著的军人都和同性战友萌发了感情,其中不乏战争英雄,因为牵涉太多,最终国会和圣廷达成一致,对这种‘战友之爱’进行了特赦。”
“以此为据,之后军队里就有了这样的传统,虽然同性情感依然不合法,但国会对战士之间的情感保持默许。我是从士官学校毕业的,老师和纳尔齐斯教授是机动局的人,都在默许之列,所以这种事一直没有跟你说,我还以为你知道。”
林连雀犹豫着问:“……我是不是要去入个伍?”
“你是广州人,不用担心这个。”艾西礼直白道:“广州商人的金子比帝国军人的身份好用。”
这下林连雀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甚至觉得有些好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评价道:“皮里阳秋。”
接着他又问:“所以那个柳姑娘,她写这么一篇论文,是把所有同性情感都包括了对吧?这会有什么影响?”
“很难说。”艾西礼道,“首先要找出这篇论文全文是谁泄露出去的,这是关键。”
林连雀:“会不会是她本人?”
“现在还不好说。”艾西礼摇了摇头,“而且除此之外……”
话没说完,一盘吃了一半的蛋糕如离弦之箭般朝他们这个方向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