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折了枝不久,色泽才会这般新鲜,“殿下,修剪花朵也是有技巧的。”
叶昕手上的剪子一顿,问道:“什么技巧?”
纪清渺愣了愣,
他以为对方会直接把花塞给他,命令他帮忙修剪,没想到她还有这般虚心请教的时候。
“请问殿下是要插花还是制成花束?”纪清渺定了定神,竭力把声音放轻放柔,“若是插花,放入瓶中便要讲究一个错落有致:有的花枝长一点,有的剪短一点,插入瓶中时它们仿佛在花瓶里自然地绽放,层层叠叠地遮住瓶口时不显拥挤,而是有层次感,有舒展和轻盈的感觉。”
说着,他伸出宛如羊脂玉般白皙的纤指,一看便是保养得宜才有的细腻与白嫩,
他隔空虚虚指向桌上的一枝花,示意叶昕看过去,“瞧这花的枝干,它本身的弧度便非常优美,若是将其插在细细的瓶口中,再留一两片叶子,便足够优雅美丽。”
“可若是制成花束,花枝便要修剪得相对齐整,更要注意花束的配色是否冲突……”
纪清渺轻声细语地讲解,叶昕的视线却不觉落到他浅粉色的指腹和清透白皙的指节上。
视线逐渐往上,这是一双形状优美的手,纤细而不失柔韧,如青葱修竹般莹翠又如和氏美玉般细腻,完美得竟能和南羽白一较高低。
叶昕一边欣赏一边暗自赞叹,同时心中生出了一丝对于自己的惊异。
许是南羽白处处都长得符合她的心意,以至于她习以为常,从没发现自己还有这等癖好。
纪清渺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有些灼热的视线,烫得他指尖一抖,纪清渺慌乱地把手缩了回去,却又竭力把声音端的平稳轻缓,“……殿下,我的话说完了。”
叶昕从容不迫地挪开目光,如实夸赞道:“太后的手很漂亮,与我夫郎的手不相上下。”
纪清渺长睫轻颤,不禁掐紧了缩在袖中的指尖。虽说对方并非逾矩也并非调戏他,而是在思念自己的夫郎,但这却是他第一次受到他人的夸赞。
先帝选秀时,他能逐级杀出重围、获得进宫侍奉的机会,容貌、身材、体态、德行自不必说,可在这美人如云的深宫之中,他便算不得顶尖了。
他活了二十三年,孤零零一个人长守青灯,还是头一回得到一个女子的夸奖。这样的感觉真是奇异,让纪清渺静寂多年的心灵如同一口枯井咕噜噜忽然冒出了活水般活泛起来。
“……原是如此,”纪清渺觉得自己的耳朵根有些发热起来,却还是敛下眉眼、规规矩矩地说话,“殿下妻夫恩爱、后院和睦,身为长辈,圣上、君后和我就都放心了。”
眼瞧着纪清渺年纪轻轻就装得像中年人似的稳重端庄,他面容尚带青涩的稚嫩,声音不刻意端着的时候也跟纪清瑶一样俏皮,偏要说什么“身为长辈”,“放心了”之类的话,
叶昕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纪清渺不知所以,轻声问道:“殿下笑什么?”
“笑你年纪轻轻就端得那么严肃老气,”叶昕见他没有架子,也没什么脑子,性子还算清澈良善,跟她也非敌对关系,开开玩笑也无不可,“你跟我的年龄差不多,应该像我一样吃喝玩乐,而不是压抑自己的性子整天诵经礼佛。”
“当然了,我可没说诵经礼佛不好,只是你这个年纪不合适,”叶昕晃了晃手上的剪子,将残留其上的琐碎枝叶甩掉,慢悠悠道,“你跟纪清瑶是表兄弟,又长得那么像,性子应该也大差不差吧?为什么他那么活泼,一看就很有活力,你就死气沉沉的?”
纪清渺神色恍惚一瞬。
原来他是死气沉沉的吗?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在做应该做的事。
小的时候,家里人一心一意送他进宫,他的一言一行都被精心培养,不能逾矩;入宫后,他满怀期望想要见到先帝,想努力伺候好他的妻主,先帝却无视了他;先帝死后,他原本以为自己要殉.葬或是前去守.陵,虽然心中害怕,但他也做好了这个打算。他想,这就是他这辈子的宿命。
没想到的是,叶晚鹰把他推上了太后这个位置。这个位置他坐的战战兢兢,生怕哪里做的不好,便按照以往的太后的做法,长伴青灯古佛,为整个东凰祈福,做好一个太后该做的事。
如今他已二十好几,早就不是年轻的少年郎了。
可叶昕居然说他还年轻,说他和她年岁相当,说他该跟纪清瑶一样活泼有朝气……
凉风掠过勃勃草木、潺潺流水,带着隐隐的生机吹过凉亭,悄悄拂动他的眉眼。
仿佛枯树逢春般,纪清渺多年平静无波的眉眼突然舒展灵动起来。
他埋下脑袋,不觉搅弄自己纤长漂亮的手指,耳根处羞于启齿的热意越发强烈,“可是我、我年纪比清瑶大,我是该稳重些。”
“随你,”叶昕漫不经心道,“我也就是随口说说。”
纪清渺突然心生失落。
他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乱,感觉座下的石凳也不舒服极了,正想起身告退,一朵热烈盛开的深红色月季花忽的横到了他面前。
纪清渺猛的抬头,对上叶昕明艳的璧玉面容,她眼尾微微上挑,一双凤眼透着潋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