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溪。
护山大阵认得主人,他迈过结界时还微微闪烁了一下,从不可视的状态短暂出现了一瞬间,像是在和他打招呼。
章存舒平时会看两眼补上几笔损耗部位的术法,此刻却分不出神,只顾着往门中走。
水镜看不到的地方要么有阵法看守,要么是灵气流溢之地,术式进入其中如滴水入海,不仅看不到想看的景象,还会彻底破坏水镜本身的术式。
归墟门中没有第一种地方,或者说归墟门中的看守阵法很多皆出自他手,见他并不阻拦。但门中确有第二种地方,他无需多做思考,就明白关云铮所在之地应当是剑冢。
按理来说,剑冢虽然神秘,但仍处在归墟山中,他不至于这样惊慌。
但他从刚才水镜失灵起就开始心口发闷,这种感觉很久没出现过了,会让他想起一些不甚愉快的往事。
思虑间已至门中,正打算去找自己两个徒弟,就看见连映已经拉着闻越过来了。
闻越臊眉耷眼的:“师父。”
一看就知道是谁撺掇云崽去剑冢的。
章存舒都快懒得骂他了:“去多久了?”
闻越老实回答:“一个多时辰。”
章存舒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他,没再说什么,赶紧往后山去了。
闻越和连映站在原地看着章存舒走远。
闻越看向连映:“师姐,我会不会被罚得很惨啊?”
连映看他一眼:“明知故问。”
闻越撇嘴,还想说点什么,连映又说了句:“不过你该庆幸阿却还没出关,不然你今天就得受两份罚了。”
闻越想象了一下要是江却在这自己会怎么样,默默哆嗦了一下。
关云铮是在后来才意识到,那天晚上把刀拿起来的陌生男人,应该是她师父的师兄。
但是知道身份后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章存舒和“月儿”总是见到他就喊一声师兄,从没听见过听起来像名字的字眼。
关云铮在刀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快要免疫每天上午的头晕目眩了,此刻一边看人练刀一边在刀里胡思乱想。
总感觉师父跟自己师兄妹的相处模式怪怪的,说不熟悉吧,她透过刀看见的几次相处又熟稔得像是在一块很多年的家人;说很自然吧,那个不知名字的师兄又很少跟他们坐在一起聊过天,每次都是过来看一眼,打个招呼,很快就离开了。
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奇怪,反正她和师兄师姐相处不这样。
关云铮在刀里胡思乱想结束,发现刀身规律的摆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还听见了“月儿”很不自然的喘气声。
她的视线范围只有刀身那么窄的一点,此刻应该是被人拿着垂落下来,她左转右转都看不到拿刀的人到底怎么了。
那喘气声越来越响,关云铮无端不安起来,那情绪好像并非来自她本身,更像是这把刀传递给她的,在她心里扎下根后茂盛生长起来,把她的胸口堵得密不透风。
早就免疫了的脑袋此刻也像延迟反应一般痛起来,关云铮感觉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莫名意识到自己的灵魂可能要离开这把刀了,迫切地想要在离开之前看看“月儿”到底怎么了。
然后她就在头痛欲裂之中看见了“月儿”的眼睛。
她曾经觉得那是一双柔弱的眼睛,而在此刻,她在心神震荡间意识到,那是一双悲悯的眼睛。
她仿佛在透过这把刀,看向无数人。
章存舒算是强行闯入的剑冢,往日在此地聒噪的剑灵却没有第一时间来阻拦。
他皱了皱眉,迈步往里走,听见里面“呛啷”一声,像是刀剑脱手落地。
剑灵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你怎么就回来了?不该这么快啊。”
关云铮的声音紧随其后,但听着不太有精神:“剑冢果然不受阵法控制……我要热死了……”
章存舒大步迈入光亮之中,赶在关云铮昏倒在地前接住了自己的小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