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较十六娘年长不少,看上去总有二十岁上下的样子。亦是胡人,只不过血统明显纯过灵娘,若不开口说话,当真与粟特女子无二。
然而当她开口,一切便都不同。
她所说的,是地地道道的神京言语,而仪态之媚好,竟叫十六娘都看得心驰神往,竟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三郎上哪儿找来如此的女人做他的妾啊?十六娘在心中微微惊叹,她见过的美人儿不少。几次进宫探望十一姊,怎么样的娇媚,她都算见识过了。然而纵使是宫中的佳丽,也要逊色这胡姬几分。
更可叹的是,她面貌并不算十分艳丽的。在以美貌出名的胡族中,这样的长相,只不过中人之姿,莫说比不上胡族富商家的女眷,便是和西市里沽酒的少女们比,也未尝算得上出众。她单凭一股媚意,便能叫人失魂落魄的,这胡姬实实比灵娘高出不少。
“你说什么?”回过神,她才有些尴尬地轻轻咳嗽两声:“方才……我没有听清。”
“奴说,奴是三郎的妾,姓石。”胡姬垂下的细密金色睫毛挡住翠绿色眼眸:“听闻娘子昨日同姊妹们击蹴受了伤,便前来拜望。望娘子莫与姊妹们计较……”
“邀我去击蹴的,是大郎那边的挽云。无论如何,也怪不到你的姊妹们头上……可是,我昨日并未见过你呀。你没有来击蹴吧?”
“奴家人也在神京中,昨日是回去见阿娘了。”她答:“否则昨日便来——今日才过来,已经是极失礼了。请娘子莫怪。”
“哦。”十六娘不置可否,心里转了几个念头,才笑道:“你原也是神京出生的么?又姓石,可是昭武商人之女?”
“娘子果然颖慧,”女郎夸人的口风也是淡淡的,配上她的笑容,却叫人不由不打心里欢喜:“奴阿爷阿娘均是昭武人,祖上从商而来,在神京居留亦有数代。”
“这样么……”十六娘对她稍稍看重了几分。胡人虽总是比较低微的,但真正的昭武商人,同贵戚皇亲亦是甚为亲近。这石氏家中既是商人,身份自比乐户之女灵娘高出不少来:“我的足伤并不要紧,却劳你和姊妹们操心了……且替我谢她们一番吧。”
“娘子不怪罪她们就是娘子厚德了。”石氏微微笑了:“果然传言非虚,娘子是个好相与的人。”
“是么?”十六娘自然喜欢旁人夸赞自己,因笑道:“你们打哪儿听说这话的?”
“府上的婢子们都是这么说,”石氏道:“据说还有一位乔娘子,她的性情不大好吧?”
十六娘和灵娘素少见面,石氏既问了,却又不好不答。只得讪讪一笑,道:“她有身子的人,脾气古怪些也是有的。她素来也不会四处走动,你们若不遇到她,便都是无妨的。”
“娘子……也是遇不到她便好么?”
十六娘讶然,望住石氏,见她略略歉意地一笑:“奴冒昧了。只是族中风言风语颇多,奴今日见了娘子,便失了态,求娘子莫怪。”
“须臾之间,这‘娘子莫怪’,你已说了三遍了。”十六娘苦笑:“我并不是那般小气的人,只是灵娘之事,我实是不想提起的。”
“奴省得。到底……都托了女身,甜也好苦也罢,无非都是这样。”说到此,石氏住了口,半晌才道:“听闻娘子擅绣,奴那里有些上好的捻金线,同宫中市上常用的片金线不同,用来刺绣许更好些。奴手笨,留着徒费了好东西,便带来,也算是一点点心意罢了。”
说着,她自自己袖笼中掏出一团金线球,递与拥雪。拥雪拿给十六娘,便看着十六娘的眼睛都亮了。
“这金线是怎生制成的?怎么会是圆的呢?竟似是可以直接用作刺绣一般!”十六娘惊道,颇有几分喋喋不休的势头:“也是你们西域传来的奇巧玩意儿么?你可会制?我正要绣一副枕屏给我十一姊——啊,她便是宫里头的惠妃,若用这金线,想来会比用片金缕押绣好看得多!你若还有多的,可能都给了我么?”尛說Φ紋網
“奴手上并没有,不过奴家中铺子里头有金工会制这个。”石娘子道:“人道红粉赠佳人,娘子若喜欢,奴叫家中多制些取来便是——只是这捻金线费工费时,连夜赶制,也须得几日时间。娘子可否等得……?”
“这样么?”十六娘眼中的光芒略暗:“那怕是等不得了。这一团金线,不足绣出一朵牡丹的。阿姊生辰已近,实在来不及,那也只好作罢……”
石氏却摇头,道:“不见得如此。娘子,整朵花儿都由金线绣,美则美,久看却无韵味。再说至尊未必喜欢妃嫔奢靡的,奴以为,您不若用这金线作点缀,略略绣上几针,想必亦不会差。”
十六娘一怔,笑道:“你说你手笨,我却不信了。如此心灵之人,怎会手拙?”
“那便是奴懒,疏于练习吧!”石氏吃吃笑了:“宝剑随烈士,红粉赠佳人。娘子能用它绣出至美的图来,那便是这金线的大福气了。”
“这……”十六娘被夸得脸上微微绯红:“到时候枕屏绣得,阿姊若是喜欢,我定要好好谢你的。”
“岂敢言谢?娘子看得上,也是奴的造化。既然娘子的阿姊生辰在即,奴也便不叨扰了,金线奴会催着制作的,娘子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