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灼宁对上萧晋煊关切忧心的眼神,心里便不由自主地泛起一股酸涩。
“萧晋煊,你知道吗?我之前还在想,上一世虽然我跟我爹都死了,许多人都死了,但至少你这个摄政王,还算落了个好下场。”
她想着,萧晋煊帮着萧璧城斗垮了雍王,还一心一意地辅佐他,为大邺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萧璧城总不至于会卸磨杀驴吧?
直到方才,易子晏在那里癫狂地大喊,“煊王殿下,你跑不掉的,王爷一死,下一个就轮到你了。他们父子眼里,是容不得脱离掌控的东西的!”
她的脑袋,如被重击。
不至于……
为什么她会天真地以为不至于?
她难道不是为他付出良多?她爹难道不是忠君爱国?还有朝中那些老臣们,有多少落得个好结局?
她凭什么觉得,以萧璧城那自私狭隘善妒的性子,会给萧晋煊一个好结局?
听着她声音里的微微颤抖,萧晋煊心口蓦地一紧,被刺得一疼。
他上前一步,将人抱在怀里轻声安慰,“没事,没事,兴许没你想的那么差,就算他想让我死,我也不会任由他摆布,不是吗?”
谢灼宁摇了摇头,
她太了解萧璧城,他是不会放过他的。
“萧晋煊,你知道吗?我之前一直有点想不通,为什么上一世明明不是你对我射的箭,但萧璧城却让人暗中对我动手,把这个救驾的功劳归于你的身上。”
他会那么好心?让萧晋煊亲手诛杀妖妃,在朝中威望更上一层楼?
直到她方才听到易子晏的话,电光火石间想到一种可能性——
若是有朝一日,萧璧城不再需要萧晋煊了,恐怕立刻就会有人发现她家老爹通敌卖国案的疑点,然后翻案调查,沉冤昭雪。
她爹得了清白,她也得了清白。
反正人都已经死绝了,就算是给他们翻案又如何?至多封个没什么意义的名号听着好听罢了。
但到那时,所有的目光都将汇聚一处——
既然都翻案了,那谁是栽赃陷害的凶手呢?
自然是亲自动手杀害谢灼宁灭口的萧晋煊!
而到那时候,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为了权柄,陷害忠臣,抄家灭族,诛杀妃嫔……这些罪名,足可让他万劫不复!
他是萧璧城射向她的箭!
而她是萧璧城挥向他的刀!
一想到这些,谢灼宁的胸口就被各种纠结
迷乱的情绪填满,搅得她整个人天翻地覆,心口泣血!
她掐着掌心,一字一句地说,“萧晋煊,我一直在想,老天爷为什么要让我重活一次。”
“现在我想明白了。”
“我回来,就是为了让我爹,让你,让那些不该死的人,不再重蹈覆辙,好好地活!”
所以,她想要变得强一点,更强一点,自己长出羽翼成为雄鹰,长出枝丫成为参天大树,才能把所有奢求念想,变成真的。
这,就是她要学控虫术的理由!
萧晋煊心头震颤,像是被人一把狠狠攥住,攥得那样紧,紧得他发疼。
是为了他啊。
那么柔那么弱的小小的人儿,拼了命地张开双手,想要替他抵挡住狂风骤雨。
她怎么能那么好?
好到让人想哭。
就算刀斧砍在身上也能一声不吭的男人,此刻喉咙好似被什么黏住,竟隐约有些哽咽,“阿宁,阿宁……”
谢灼宁声音轻轻的,唇边笑容却灿烂万分,耀眼万分,“所以萧晋煊,不要阻止我好吗?”
他望着她的笑,晦涩地张口,“好。”
……
谢灼宁留了下来,萧晋煊却回了京。
路上,凌霄十分意外
,“爷,您为什么不留下来啊?”
萧晋煊声音冷冷,纵马疾驰,“留下来做什么?”
“留下来守着王妃啊,”凌霄理所当然地说,“那易子晏毕竟是雍王的人,又生性狡诈,谁知道他是真妥协了还是假妥协了,万一他对王妃做什么……”
萧晋煊道:“凌风和夏橘留下了。”
夏橘贴身保护,凌风暗中蛰伏,四周还有飞云卫把守,不怕易子晏耍什么花样。
“倘若他若真失了智敢对阿宁动手,本王便去将雍王剥皮抽筋割肉扒骨,一块块喂他吃下去!”
一字一句,皆带喋血狠意。
凌霄缩了缩脖子,感觉自家爷好像变了模样似的。
萧晋煊却抬起头,望向远处,喉结上下滑动,似憋着一股气。
他是一个男人,本该是他来替自己的女人遮风挡雨,而今却要她去受那样的苦,遭那样的罪。
这是他的无能。
这说明他手里的权柄还不够大,势力还不够多,威望还不够足。
他要让自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才能成为她的依靠!
所以他不能留在这里陪着她,他得奔赴他的战场,他得回到京城,拿回属于他的东西!
“阿宁,我
会让你的愿望成真。”
天幕铁青,马蹄飞驰,似离弦的箭,飞奔向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