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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快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有人凉凉的手在摸我的鬓角。等到彻底睁开眼睛,玛茜肇事逃逸一样收回了手,笑了起来。
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应该比她愁苦一点。她又把手伸过来缠我的散发,玩闹式地理到耳后。
“你在这里睡了一晚上吗?”她吃惊地说。
“没有。”
“那是哄我的话吗?”
“没有。因为我凌晨四点才来医院的。”我老老实实地回答。她跟着我一起笑了起来:“最近事情很多,是不是?”
“那还用你说,”我揉了揉颈后,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一点风吹草动就够西区热闹好久。”
“我给你在车储备箱里放了维生素,你就是不肯吃,”她笑着说,用完好的那只手拍拍身边,“想上来休息一下吗?”
我打量了一下她的床铺:“奥利菲亚会气死的。”
“她只是一个主治医生,给床位付钱的人可是我唉,”她耸耸肩,“上来吧。”
我于是爬了上去,缩在她旁边,她动了动身子,稳着挂在三角巾上的那只手,用完好的那只手给我当靠枕。我相当于躺在她怀里,终于闻到久违的味道。虽然药水的味道更浓一些,但我还是能嗅出她身上那种茶香味。
“靠。”她的身子动着动着,撞到了床头柜,稀里哗啦打翻了桌上的水。我微微撑起身子替她查看了一下情况,忽然又躺回去,继续和她面对着面。
“洒到地上了吗?”她有些惊奇地问,“不收拾一下吗?”
我端详着她深黑色的瞳孔,总像德克萨斯州农场秋天广袤的芝麻地,晒在夏天灼热而刺痛的阳光下。她也回看我,更像在等待我的回答,同时带有一定的、越来越蓬勃的期待,期待那些我之前不敢轻易许诺给她的东西。她一动也不敢动,呼吸都减缓。
我用两只手缓缓地捧住她的脸,闭上眼睛,贴在她的唇上。我已经连轴转了两周,从议会厅到办公室,从家到警局,脑子已经和错位的关节没什么两样。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感觉自己完全放松下来,从我的舌头黏在她干涩的嘴唇上开始,一阵如释重负的喜悦占据了我的心头。我像炎夏里偷食鲜果的旅人,用所有的力气全心全意地吮吸着玛茜吴纹路鲜明的粗糙的唇,几乎是我一直在用舌头湿润地舔舐,把她的上下唇之间每个缝隙都认认真真地填满,反反复复,甚至连我自己也能听到舌头作出的可怕的响声。
她的手,她把那只完好的手的作用发挥到极致,从我的侧脸摸到脑后,等到我整个人压在她身上时,再从后颈抚过我的整个后背。我能感受到肌肤在她过冷的手下血脉泵张的感觉,火热在我的唇间和胸腔来回走动,现在沿着她的手指爬到我的下腹。我也能感觉到她两腿不安的摩挲。
她的散发有些烦人。我找出空隙来把她两颊的头发向后梳去,重新摸着她的脸,让她下意识地仰起头来配合我。不断咬合,她开始包裹我的嘴唇,我终于找到她牙间的舌头。玛茜憋气太差了,很快就歇了下来,我倒像最心急的那个人,正着她的脸,又冲着她的嘴巴咬下去。她那只手按住我的后脑,不知道是不是报复,先是亲亲我的嘴唇,再顺着鼻尖吻上去,再在额心重重地吻一下,随后就泄气地瘫回到枕头上。
“歇一下。”她投降般地向我示好。
我马上就妥协,重新躺回到她的旁边,从她的腰腹搂过去。她用完好的那只胳膊回抱我,环住我的整个脑袋,轻轻把唇贴在我的发顶,恰好对应着我把唇贴在她的肩颈。
“再过几周,我就带你回去。你还想吃料理吗?”
“我现在就想吃。”
“有忌口。你今天就当饱腹一把了吧。”
她反应了一下,恍然大悟。红着脸大惊失色地笑起来:“安!”
“在呢在呢,”我在她的怀里打了个哈欠,从侧身转到正身,往上动了动,逮着她的手臂放在我的掌心,“休息吧。吃了午饭我再走。”
她的表情如何,我不太能看得见,因为我已经迷迷糊糊地合上了眼。我只知道,有一阵脸边呼吸很重,或者温度很高,我再醒过来时,晨光朦朦胧胧地唤醒整间屋子。玛茜被我牵着手,平和地睡着,在我旁边。再一看,她睁着眼睛呢其实,本来在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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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留她一个人在车里,她觉得自己静坐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往事不容易翻篇,她能理解。尤其是坐在现在的位置上,每天都在上演大大小小的一念之差与纷繁复杂的人际关系。那年她年轻气盛,做事冲动,她自己也不堪回首,只是现在唯一让她头疼的,是她竟然不知道如何收场。
她五六十的老妈最喜欢说的就是,逝去的爱情就像废纸团一样扔进垃圾桶就好了。是啊,她确实是这么对待自己老爸的。在老妈的自由式恋爱教育下,她翻篇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确实没有五十也有一百,但安·布恩楚伊像她人生中的一个变数。
一片昏暗的车内,萨沙静静地盯着放在驾驶台上的工具箱。一声叹气后,探出身子把它拿走,打开车门。
“没人否决,我就正式确定任务分配了。”
“否决。”萨沙·薇安布莱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