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大猷赶到北部战区总医院,儿子在病床上写作业,他的状态看起来没想象的那么糟糕,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头发也剪短了。多日不见,儿子瘦了,眼窝有点塌陷。俞大猷拎着水果进来,儿子扔下笔,欢呼一声,抱住他不放,小狗似的噌他的脸。俞大猷搂着儿子,强忍着泪水,问儿子感觉怎么样。儿子说这两天挺好的,身上没那么难受,但是医生让他再住些日子,全面诊断一下。
“爸爸,你看我还能正常写作业,一定不会有事的。”儿子脸贴在俞大猷身上,亲热个没完。
俞大猷抚摸着儿子的头,鼻翼发酸,这一段时间来,想儿子的滋味无法描述。
祁晓玉一旁看着父子俩,忍不住鼻子发酸,开门走出去。俞大猷陪儿子玩了一会儿,安抚好儿子,出了病房。在走廊,遇到在等他的祁晓玉。
俞大猷先打破僵局,说:“我马上给你转钱。”说着,掏出手机把三万块钱转到祁晓玉的微信上。孰料,他没转过去,祁晓玉不知什么时候给他拉黑了。俞大猷望着祁晓玉,她什么也没说,重新加他加好友。
“医生怎么说?”俞大猷边转钱边问祁晓玉。
“骨碎血是必检的,具体等结果。”祁晓玉的嗓子有点沙哑。
俞大猷的心如坠深渊,不知道说什么好。
“钱是哪来的?”祁晓玉问俞大猷。
“我借的,这你就别管了,我自己还。”
“滕肖兰借你的吧?行啊,挺仗义的,没白处。”
“好好说话行吗,我和滕工就是单纯的同事关系,别想歪了。”
“都和你同甘苦共患难了,还什么同事关系,蒙谁呢?”
“行了,你照顾好儿子,有什么事情马上通知我。”俞大猷不愿再扯皮下去,拔脚奔向电梯,甩给祁晓玉一句,“钱是周浩的。”
朝阳面的老房子通风不好,俞大猷躺在床上,感觉屋子里闷糊糊的,毛巾被子窄,也不够长,他蜷缩着身体,毛巾被子缠在腰间,汗水还是将身子和床单粘在一起,骨头缝里都是热气。其实这烦躁来自俞大猷的惦记与不安,他的脑海里浮现脸上没有血色的儿子、祁晓玉的敲打和周浩说的那些小道消息,搅拌成一团,塞在他的胸口。但这些终究没有注水的事情在他心里翻腾的浪花巨大,虽然是眼前的状况调整到位,可他担心还有没发现的隐患,如果真有这样的情况,明天仍然是一个失败的日子。
辗转反侧中,夜空中有风声瑟瑟,这样的风和透骨头的风不是一回事,透骨头的风你感觉不到它在哪里,但肌肉和骨头知道,夜空中的风有踪迹,走到哪里就和哪里博弈,它无形,也可以千变万化,只要它尚存一丝气力,就不会停止攻击。这是沈阳城特有的风声,但这风却刮不走沈阳空中的尘埃,在沈阳这么多年,俞大猷极少见过夜空中的星星。如此情境下,他又不觉怀念起老家,那片苍苍的大草原,水和草是一样的颜色,盛开在草原上的花,比天上的星星还密。
好像眨一个眼,天就亮了。俞大猷穿衣起床,收拾停当,去马路对面的小吃店吃早餐。俞大猷观察过那家小吃店,他们无论冬夏,凌晨三点钟准时亮起灯光,为客人准备早餐。他家的餐食品种挺丰富的,主食有包子、土豆饼、玉米饼、鸡蛋灌饼,粥也有五六种,还有各种酱菜、熏肉类,俞大猷几乎每天早晨都去,吃最便宜的粥、饼或包子,小菜也没点过一次熏肉类的,那么小的一盘,竟要十来块钱,从小过苦日子的他舍不得。
这天早晨,俞大猷照例要两个素馅包子、一碗白米粥、一小碟海带土豆丝,填饱肚子,驱车赶到集团。
今天是第三次注水打压,大家自觉早到,在众人的注目下,俞大猷摆一下手,说声:“开始吧。”江海洋拧开进水阀,水声再次欢畅起来。滕肖兰站在人群中,发觉大家的心态特别稳定,这是与困难竞赛后的自信,让她莫名振奋。俞大猷依旧盯着水压表秒针01度、02度的上升,今天,是决定一场胜负的转折点。
注水一直在持续,午饭是轮班吃的,大家一直在各自岗位盯着,无论蹲或站,腰腿早已酸麻。到了夜里,筒体内的水终于注满,江海洋关掉进水阀,接下来,就是看合金筒体的抗水压能力,如果在预设位置停留五分钟,筒体的受压耐力就可以宣布合格。
所有人屏住呼吸,千余米长的车间仿佛时空静止,俞大猷读数的声音清晰而坚定:“1、2、3……”五分钟,合金筒体纹丝未动。李骁激动得要鼓掌,俞大猷制止住他,继续往下数:“1、2、3……”
又是一分钟,合金筒体稳如泰山。
大家发出呼喝,俞大猷的疲倦劲儿怦然暴发,恨不得就地四脚朝天地躺下去。
筒体百分百通过水压测试的消息传到248所,248所表示祝贺的掌声从北京传来,此外,还告知东方重工,承载试验时,248所的领导和设计师亲自到场。这对于项目组是莫大的喜悦,合作这么久,终于与神秘的甲方见面了,他们都想识庐山真面目。
承载试验,是最后一个也是最最关键的测试。
就在248所到来的前一天,张总出事了。
张总跟很多干部落马的仪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