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语气一沉:“可我倒是觉得,你若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才让我觉得,我在争权走到台前的时候,竟让女儿忘记了权力的排他性!”
权力这个东西,原本就是一人持有,便不容他人染指的。
越是身处高位的人,越应该明白这样的道理。
李旭轮受封单于大都护,无疑是在与安定争夺军权。就算李旭轮本身没有这样的想法,但他的周王府从吏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那么凭什么要求安定毫无芥蒂地接受这样的委任呢?
“我昨日问了陛下一个问题,我说他既然非要将这个单于大都护的位置加在子
女的身上,免得让他的宗亲借机折腾出什么事端来,也为了表示自己绝无听信谗言废后的想法,为什么不干脆将这个权力给你。毕竟,若是东/突厥有所异动,肯定不会是旭轮前去征讨的。”
可惜,他没有回答我。?_[(”
李治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这话是真不好说。
说他早已下意识地觉得,女儿如今的地位已经是远远超过了一个公主应当享有的状态,这才做出了这个选择,还是该说,这只是他不想在此时厚此薄彼,才给一个个子女都分出了这样的大权。
可在这份他自己都必须承认的“偏袒”面前,分明只有安定能有这样的本事为他冲锋陷阵啊。
今日的内朝议会,就是最好的证明。
武媚娘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脸,“干嘛露出这么一副表情,你可是要为封禅开路的上柱国、大将军、大都督。”
她可没看错,在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女儿像是想要直接埋头在她的肩膀上,却又顾忌着后头不远处还跟着宫人,这表现多少有些奇怪,才让自己停在了原地,但目光中却已有了好生鲜明的情绪动荡。甚至好像已在这湖边日光的映照下,掠过了一抹闪光。
在片刻的沉默后,她才收拾完毕了心情,咧嘴绽放出了个笑容:“我是因为阿娘这话高兴的。”
“阿耶没将我与兄弟放在一起相比,阿娘却没有偏心。此前若非阿娘为我筹谋,我也未必能有今日官职重任加身,以公主之名享有两千户的食邑。”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李清月一字一顿地说道:“起码我可以确定一点,昔日公主食邑不过三五百之数,更无法在朝中担任要务,现如今,公主皇女的行事标准,却能自我开始了。”
她已用公主的身份走出了这样一条特殊的先路,陪同阿娘一起往前,也往更高的地方走去。
那么在她之后,哪怕在阿娘改朝换代之前,也再无人能以“公主不当如此”为由,对其他人做出限制。
甚至,因她尚且年幼,能往前走出的距离远不止如此,那么这“标准”,就还可以,变得更高一些,再高一些。
直到——改变这个规则这个世道!
……
“对了,”李清月一边扶着武媚娘继续往前走去,一边语气也雀跃了起来,“我待会儿就写信去辽东。”
“既然阿耶准我为封禅开路,那在封禅之前,我得让王子安、卢升之他们从那边回来,到时候多想点歌功颂德之辞!”
要争,那就一样也别落下,干脆再和太子府上的那些文臣墨客一较高下!
她不会写没关系,但这不是还有初唐四杰吗?
太子的东宫属官编了《瑶山玉彩》,算是太子的功劳,那公主的门客若是拔得头筹——
也算是她赢了。!
是啊,在这封禅一事上,为何要束手束脚、瞻前顾后!
那些周边小国,不会因为他将封禅的精力用在理政上,便放弃在边地称霸的野心,反而会因为大唐仿佛乘胜追击的邀约而偃旗息鼓。
中原腹地也不会因为他不去封禅,就逃过自然规律的变化,反而会因天子东巡,而让官员更为小心谨慎地面对陛下的考校,减免百姓本该受到的灾害。
更重要的是,他的这次封禅本就有代替父亲一并实现梦想的意思,倘若真如阿菟所说,被这些官员以天时可能有变◣_[(”这样的理由给拦截下来,到时候这个明年复明年,他真的等得起吗?
他的身体根本不支持他等上两年、五年甚至是十年!
这些本该由更加年轻的太子理解他的诉求说出来的话,倒是被他这个促成战事得胜的女儿说了出来,让他只觉心中的情绪随着刘祥道、孙处约等人的后退,终于被尽数纾解了出来。
以至于他并未看到,就在他以对安定公主的无声支持表明立场的时候,同在此地的皇后对着许敬宗做出了一个示意。
向来善于揣摩上位者心意的许敬宗当即做出了一个举动。
他走到李治的身边,低声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李治的指尖微微一动,面上闪过了一抹微不可见的喜色,又在朝着下方众人看去的时候,变成了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决,“行了,既然刘相与孙相都打算收回反对的话,这封禅之事便先定在六月起行了。”
他摆了摆手,“散了吧。”
这份内朝议事的结果已是让他大为满意,或许唯独不太舒坦的,便是太子在议事之间的表现了。
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