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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短暂的寂静几秒,一直站在角落未发一言的覃淞道,“我觉得……尘潇上神还是先将木灵放回原处吧,从哪儿来的放回哪里去。”

从哪儿来的放回哪里去……

好公平公正的一个建议,没说交出来,没说交给谁。

不知是谁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附和道,“就是,木灵是上界之物。”

木灵是、上界之物。

言外之意,大家的。

“被我生食了。”谢惟道。

周遭一片哗然,覃淞瞳孔一缩,猛地抬起头来。

“生食了?!”

“真的假的……”

“就真是……生吃了?”

有人质疑,有人唏嘘,但无可否认的一点,三十位刑神确实没有在其他地方寻到木灵的踪迹和气息。

转念一想,人为了一己私欲,又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尘潇表面如此冷情之人竟会私下行此等龌龊之事,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覃淞见周遭争议渐渐平息,天道即要降刑,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向前迈出一步——

“你们……他在撒谎……”

谢惟抬眸,冷寂的视线穿过人群直直看入他眼底,白光一闪,空中勾出一道艳丽的血线,热血携着腥锈气泼在身旁上神的脸上。

一声人头落地的闷响,覃淞的头颅滚到众神脚下,还没来得及合目,顿时有人仓皇避让着大叫起来——

“杀人了!杀人了!!”

刑神立刻紧紧压下他的灵力。

谢惟只觉太阳穴重重一跳,头痛欲裂,一口腥甜涌上又被他生生咽下,袖中的障目法仍是努力维系着。

远处传来天道的声音——

“尘潇,你可知罪。”

“知罪。”

他不欲作无谓的辩解,只希望能快些行刑将他贬到下界,小藤还在袖中,小藤回形时间一长会骨头疼……

小藤不能落入那群人手中。

“杀神官、独占炉鼎、食仙灵,三大重罪。”

远方浑厚的声音徐徐道——

“现另刑神施剜心之刑,毁其神体,再贬下界,食七百年世间苦果,烙杀劫定位,时限一至,形将幻灭。”

灵刃刺破衣料和皮肉直直插入心口,刀尖沿着那团跳动的血肉切割搅动,一寸寸、一分分,将他的心脏与身体割离,切断脆弱张合的心脉,血流满身。

他唇上血色尽褪,呼吸孱弱,强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跪在刑台上,跪在血泊里,受众人视线搜刮,遭灵刃剜心之痛。

感觉到小臂上的藤条抖得厉害,谢惟苍白的唇动了一动,发出极轻的气音——

“小藤,又在哭。”

“……别哭,还会再生的。”

没有心跳也会喜欢你。

总是流眼泪,让人哄,那么容易伤心,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他们将尘潇的心脏生生挖了出来。

他们将尘潇的心脏……

挖了出来。

尘潇说过被发现时会将他交出去……

尘潇骗他。

那漫长的施刑过程中,孟惘幻想着自己被凌迟,被分/尸,被撕扯皮肉生生啃咬而死,他试图将世界上最恶毒的刑罚死法都在脑中加诸到自己身上,但哪一种也比不上那人的剜心之刑更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捧在手中执拗又恶劣地怼到对方面前的浊秽烂石终于再托不住,尽数倾洒崩碎在地。

谢惟什么都不说,弯腰捡起他从手中掉落的七零八散的心形石块,小心翼翼地搭在他手心,细细替他擦干净身上的污泥,再温柔将他抱入怀中。

那是他想要的、孤注一掷的、真正的喜欢。

与人界连通的阵法显现,坠落之际,孟惘终于钻了空子破开他灵力的束缚化为人形,在金纹繁印打下时,将半昏之人抱着护在身下,替他挡了杀劫。

眼泪滴滴砸溅在脸上,谢惟神识不清也要艰难抬手轻抚他的湿润眼角,那人拥着他吻了吻他的眉间——

“尘潇,给你一个定情信物,要来找我。”

一抹绿光凝成一颗小小的碧青水晶,钻入他的掌心之中。

落入人间道,前生记忆通通摒却,婴孩降生,命数既定。

小芦叶手中之物由此而来。

怪不得孟惘总是幻想自己是棵小藤……

怪不得他总是抱着自己去寻心跳声,非要真切地听到才能安心,就连睡着时也无意识地蜷着身子,将鼻尖或脸颊贴在自己的心口位置……

上界剜心之刑孟惘就把错全都怪在了他自己身上,是抛却记忆都没法去除的灵魂深处的阴影。

……

记忆如潮退去,眼睫轻颤,光线久违地再次闯入模糊的视野。

谢惟躺在床上,放在被上的右手和脖颈都缠满了绷带,额发凌乱,眼皮半阖,眸光空浑麻木地落在床帐上。

他本该是用那根藤条猛地刺穿喉咙扎透动脉,直接断颈而死,而在极关键之时却被木灵死制着停住,堪堪留住了他半条命,但喉腔重创严重失血,百里夏兰用灵力输灌疗愈数日才勉强保住了他的声带和右手,不然他往后再无法发声,右手也将全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