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下雪了(1 / 2)

永征九年岁暮,莲州大雪苍茫。

天寒地冻,南雪音冒着冷风冷雪,艰难赶回端王府上。

她刚完成一项任务,照理来说,可以稍微歇一歇脚,等风雪小些再回来复命,然而端王高烧不退,她放心不下。

赶到门外,南雪音却被人拦住。

“姑娘还是别进去了吧,莺莺姑娘已经在房中照看了。”

莺莺姑娘,说的是南雪音的表妹花怜莺,年初来投奔了她,如今已是端王最宠爱的女子。

“倒不是莺莺姑娘非要来,实在是王爷在昏沉之间,一直念着莺莺姑娘小名。”

南雪音眉眼清冷,浓密鸦睫上落了层薄雪,略一眨眼,碎雪便簌簌落了下来。

“药来了!”

端王的贴身小厮乌坠快步走来,他与南雪音相熟,自然而然笑道:“姑娘,您送进去吧!”

南雪音本不想接,谁料乌坠直接将药碗往她面前塞。

她无奈接住,蹙了下眉头,看向门外的小丫鬟云栖,要把这件事推给他。

此时,房门敞开半边,露出了一张玉白娇嫩的脸。

“姐姐回来了呀。”

花怜莺笑起来,一把嗓音如林间百灵,柔软婉转,“就知道你挂心王爷,即便天上下刀子也一定会赶回来呢。”

她迈开步子,“把药给我吧,我伺候王爷喝下。”

南雪音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将药碗递过去。

花怜莺抬手来接,分明已捧住碗边,兀然低呼一声,左手松开,汤药倾了南雪音满手。

这是刚煮好的汤药,瞬间烫出了一片醒目的红。

白瓷碗也摔在地上,深褐色药汁飞溅起来,在南雪音裙摆上晕开大片狼狈痕迹。

南雪音的眉心跳了跳。

花怜莺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很是委屈可怜的模样,“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太烫了,我一下没拿住……姐姐,不如……你去煮一碗新的药来吧?”

她水眸含泪,望向了南雪音。

不同于花怜莺小家碧玉,娇俏可人,南雪音面部轮廓线条大开大合,如浓浓绽开的重瓣花,美到带了侵略性,只是她从来不爱笑,秾丽风情锐减,眉眼只透出刀锋似的凉意。

此刻,南雪音仅仅是居高临下地看向她,花怜莺顿时心头一紧,低下脑袋,声音也微弱下去:“主、主要是……王爷一直念着我的名字,他……”

南雪音忽然笑了一声。

笑声不重,显得突兀又异常,带着点儿令人毛骨悚然的震慑。

花怜莺呼吸顿住,头皮发麻,不敢抬头。

南雪音却意外地什么都没再说,转身就走。

去了旁边小厨房将药煮上,她坐下来,举起双手,看那些烫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眼底没有丝毫情绪。

她自小体质异于常人,无论受何种伤,总是好得很快。

端王将她捡回来,很快发现了她的特殊体质,当时他凝视她良久,忽然说:“你倒是很适合做杀手。”

于是,她便成为了杀手。

这些年刀尖舔血,生死一瞬,受过的刀伤剑伤不计其数,每次她都像今天这样,看着伤口逐渐愈合。

她总是平静少言,以至于端王忘记了,愈合得再快,伤口也是会疼的。

半个多时辰后,药煮好了,南雪音端去房中。

门外空无一人,房门漏了一条细缝,南雪音听到花怜莺的软和嗓音:“姐姐快回来了,怕是就在门外呢。”

端王萧鸣玉意识恢复了些,只是嗓音还是沙哑,“不提她,心烦。”

南雪音停在门外,低了低头。

不知房中萧鸣玉做了什么,花怜莺发出一声娇怯喘息,“王爷,您还病着呢,该喝药才是,怎么可以……”

萧鸣玉道:“小病。你老实些,待会儿折腾起来,别又哭了。”

“王爷……”

花怜莺娇嗔似的,尾音不知几道弯绕,仿佛有把细细的钩子撩人心弦。

南雪音知道,萧鸣玉最喜女子如此。

他也的确起了盎然兴致。

“南姑娘!”

云栖拿着水折返回来,叫了一声。

房中也听到了,花怜莺娇喘着:“王爷,王爷,姐姐回来了。”

萧鸣玉顿了一下,语气有些不耐,“让她在门外等着!”

静谧一瞬,南雪音忽然开口:“下雪了。”

她怕冷。

这件事,萧鸣玉比任何人都清楚。

当年他曾笑着调侃:“不如我想个法子,为你将冬天从四季中划去吧,也省得你每年都受这苦。”

然而此时此刻,萧鸣玉只是冷冷道:“本王说,在门外等着。这是命令。”

南雪音的神色空了一瞬。

她这条命,是萧鸣玉救回来的。

十岁那年,她浑身脏兮兮的,狼吞虎咽啃完了他递来的肉饼,擦着嘴角,郑重许诺:“贵人救了我,今后不管叫我做什么,我都一定会做到。一定。我要偿还救命的恩情。”

既然他说,在门外等着是命令,那么南雪音无论如何,只能照办。

她整个人安静下来,端着药,立在门外。

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