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字字句句,举手投足,无不在给自己挣面子。
这种感觉,让几乎快习惯了在文武大臣面前吃瘪的她痛快至极。
奉好两杯茶,苏哲把年羡霖那一杯随意一推,然后双手捧着给女帝的那一杯,抬眼询问道:“皇上,走流程?”
女帝点点头。
年羡霖一愣,没听懂他俩的话是什么意思。
然后他马上就懂了。
只见苏哲仰头,居然自己先喝了一口。
年羡霖差点没起身痛骂苏哲僭越,居然先喝皇帝的茶。
“应该没毒。”
苏哲把茶杯放到女帝面前,扭头对年羡霖笑道:“年将军,圣上的饮食都要先试毒,这很正常很合理,对吧?”
年羡霖嘴角直抽,这规矩,他当然懂。
但你一个苏王世子如此殷勤,真把自己当太监了!?
还有,你拿自己喝过的杯子直接给皇帝喝是什么意思!?
然后,女帝当着年羡霖的面,自顾自地喝了一口···就这苏哲刚用过的杯子。
这一幕,看得年羡霖心头巨震。
他知道苏哲的身份,更知道苏哲顽劣的性子还有本事。
但是眼下这一幕,年羡霖知道自己绝对要重新评估苏哲的地
位。
皇帝对他,可不是一般的宠信这么简单,更不是只对一个需要拉拢的苏王世子那么简单。
同饮一杯,那是知心至交才会做的事情。
女帝并不在乎年羡霖是怎么想的,她自顾自地端起茶杯轻饮一口,抬头看向年羡霖,道:“年将军,对朝局如何看待?”
正题来了。
年羡霖收敛起心思,郑重地回道:“如今朝野上下,似乎有人心浮动,官员们第一考虑的并非是如何做好自己的工作、如何稳固社稷、如何为百姓谋福祉,而是想的自己是否有派系,自己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是否符合自己这个派系的利益,这绝非是正常。”
见年羡霖并没有打马虎眼,女帝略感满意地点点头,由此就能看出年羡霖的诚意来,故此女帝也没有打机锋,淡淡道:“臣之为臣,正君心,明天下之政,君王统治天下,然世上人无完人,君王亦有缺陷,更有思虑不周之处,故此自古有明君亦有昏君,臣子之道,在辅佐君王,在清明吏治,更在为百姓谋万世福祉。”
“然。”
女帝语气稍微一顿,淡漠道:“现在朝廷上下,正如年将军所说,更多的官员想
的是自己党派的利益,党争的胜负,而先天之下忧而忧,天下之乐而乐,更无辅佐郡王之谋,只顾自身极党争之利,以至于国家内耗,社稷动荡,实非人臣之德。”
“圣上所言极是。”
年羡霖看向女帝,道:“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改变甚至逆转这个局面,绝非一日可功成。”
“所以朕需要更多清醒、明白的人汇聚在朕的身边,匡扶社稷!”
女帝的话斩钉截铁,她凝视年羡霖,慷慨而道:“年将军位高权重,受先帝恩宠而有今时今日之地位,若不以手中权柄予以报效国家,如今匈奴进犯,朝廷无可用之将,年将军若是置之不理,有何颜面去见先帝?”
年羡霖苦笑道:“螳臂当车,臣虽有微薄之力,但并非神圣,面对大局洪流,也是有心无力。”
“这是不负责任的托词。”
女帝掷地有声道:“蚍蜉撼树,尚有蚍蜉之力,若人人以大势难挡作为借口,那天下便全是那些利欲熏心小人的舞台,正义何在,公理何在?”
年羡霖抬头,与女帝对视,问道:“圣上欲如何?”
女帝冰冷道:“杀奸佞,清污秽,还乾坤于朗朗
!宵小之徒敢犯我晋王朝国土半寸,必将其挫骨扬灰!”
“圣上壮志雄心固然可嘉,但只怕是双拳难敌四手,这朝政之疾,沉珂难治···那匈奴,也绝非好对付的。”
“因为难就不去做么?年将军便只有这点志气?那么与蝼蚁何异?”
年羡霖面色微沉,显然女帝的话让他有些不痛快。
“皇上,许多事情,并非是有志气和雄心就可以解决的。”
年羡霖淡淡地说道:“如今朝野上下,自私自利者繁多,皇上纵有拼天之志,但结果呢?”
女帝眸光一凌,厉声道:“年将军这意思,便是要屈从那些魑魅魍魉么!?那今日还在这里与朕谈什么?不如回去抱着那些奸臣佞臣的大腿,乞求他们赏你年家一口饭吃,如此岂不是更好?”
眼看这两人就要吵起来,苏哲笑眯眯地给两人重新斟上热茶,说道:“茶凉了,换一杯。”
“这泡茶啊,最终的目的肯定是要喝到好茶,但想要喝到好茶,最选茶叶开始,到后面制茶、泡茶,每一步都不能错,看起来步骤实在繁复精细,但为了最终那一口入喉的好茶,前面付出的努力和代价都是必须的,
也是值得的。”
说到这,苏哲正给年羡霖斟茶,抬头对年羡霖笑道:“年将军,你所这世上有没有因为觉得整个泡茶的过程太麻烦,就直接喝白水而不喝茶的人?”
年羡霖端起茶杯,淡淡地说道:“肯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