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满川两人嘀嘀咕咕一阵才走。
纪永灵知道,无论是叫魂还是挂红裤衩,都是一家人用最原始的手段来表达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
她心里默念着:“谢谢你们!”
她透过窗棱子,望向窗外……
宁静的夜里,月光静谧地洒在苹果树上,树叶被风吹动的不停摇晃,时而明,时而暗,正如她的心一般。
“游百岁,游百岁——”她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心中一阵刺痛,脑海里浮现出初见他时的模样。
“大家好,我叫游百岁。因为我生下来像个瘦弱的小猴子,经常生病,家里人希望我威猛强壮,长命百岁,所以起了这么个名字。
现在威猛强壮有了,身宽半扇,脚大像船,申请宿舍,床都要另外定制,以后就剩下长命百岁了。”
那时候她在干嘛?
她已经记不清了,她只知道同学们都在笑,她也觉得这个自我介绍有趣,便抬头朝讲台上看了一眼。
那时候的游百岁好像是个高大的胖子,戴着圆圆的眼镜,憨态可掬,腼腆地笑着,有些喜庆,有些搞笑,确实是长辈喜欢的样子。
剩下的就没什么印象了,虽然都是同班同学,但是那几年她的心思都被繁忙的学习、勤工助学和爷爷奶奶糟糕的身体占据,和班上同学的交流也仅限于同寝室的几个室友,所以和游百岁有没有交集?她完全不记得了。
再后来,就是去见习,在医院碰到他,才猛地发现这个人好像瘦了很多。
现在想想,那时候她真的是错过好多.........
好多事情总是后来才看清楚.........然而已经看不清来路.........
好多事情当时以为理所当然,其实早有端倪……
她想,她这一生都走不出和游百岁相见的最后那个画面了.....
身着一身绿色手术衣的游百岁,毫无生机地躺在医院地板上,明明身材高大,却如同安静睡着的婴儿一般柔弱,胸前的水果刀还在随着他的心脏搏动而上下跳动,鲜血已经将他的胸前染成了墨色.......
她在黑暗中伸出了手,似乎可以触碰到游百岁那冰冷苍白的皮肤.........终究啊,一切都来不及。
.........
今日纪满囤家也不太平。
傍晚时分,纪满囤父子高高兴兴地揣着铜板,提着肉回了家。
赵云霞见自己丈夫带了肉回来,也非常高兴,忙接过肉,道:“哎呀,真是难得啊,咱爹娘总算大方了一回,知道给咱拿些肉咧。”
纪满囤一听这话,不太高兴,说:“爹娘一向对咱都很大方,你嫑总在娃娃面前胡说。”
赵云霞一板脸:“我咋胡说咧?爹娘给满庆媳妇娘家给粮食,一年给两回,他们自己儿子吃屁喝风,谁管咧?”
纪满囤不想吵架,便说:“满庆和爹娘他们没分家,咱分出来单过了。咱好好干,把自己光景过起来,比啥都强。”
纪永柏也说:“娘,上次我爷和我奶也给咱家给了粮食,你就不要再老是说这个事了。”
赵云霞立马竖起眉毛:“好啊,你这娃在老院子干了几天活,吃了几天饭,就不知道是从谁肚子里爬出来的了,得是?”
纪永柏一脸不高兴的叫了声:“娘——”
赵云霞不去理会纪永柏,朝着纪满囤伸出没提肉的那只手,道:“拿来!”
纪满囤一脸迷茫,问:“啥?”
纪永桦拽拽他爹的衣袖,说:“肯定是工钱。”
纪满囤反应过来,忙从怀里掏出一包铜钱,递给赵云霞。
赵云霞把肉搁在桌上,打开帕子,仔细数了数里头的铜板,高声道:“咋才这么些?还没我娘俩做药囊挣得多!”
纪满囤解释道:“这都是按当初说好的价给的,按理来说,我们父子几个这几天在老院子连吃带喝,今天还拿了肉回来,都不应该收工钱。”
赵云霞拧身往矮凳上一坐,朝纪满囤翻个白眼:“你们父子三个是栏里关的猪吗?真是蠢到家了!你自己都说分了家,自己的日子自己过,还不要工钱?是准备让这一家子五张嘴喝西北风吗?”
纪满囤有些生气,往边上的树底下一蹲,没好气地说:“你咋就没有一点人情味!都说是人情一把锯,你不来,我不去!咱爹娘给咱粮,满庆和满川没分家,啥话都没说。我这当哥的,给两个兄弟帮点忙,不应该吗?更何况还有吃有喝,有的拿,你还想咋?咱家倒是常帮衬你娘家,你兄弟给你一个大子咧?”
赵云霞蹭地起身,手指着纪满囤:“好你个纪满囤,还没见咋滴,你就嫌弃起我来了,我看你是吃了几天干饭,长本事咧!”
纪满囤扭头不看赵云霞,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今天这几句话已经是他和赵云霞成亲以来,说过最重的话了。
赵云霞见纪满囤不说话,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站到纪满囤面前,一手去撕扯他的衣服,骂道:“你是瓜子吗?小时候人家念书,你出力;现在人家挣钱,你还是出力。你说情换情,你两个兄弟做生意挣钱,咋不说分你一些,就拿这点工钱打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