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虫?
他不置可否,能勾得他体内的蛊虫如此躁动兴奋,只会是饵,怎会是驱虫之物。
他指尖轻拈腕上的檀木佛珠,嗅着药香,不再说话,只眸光深处却凌厉冰冷。
若欢极隐秘的窥了一眼他的神色,没瞧出什么异样来,倘若不是知晓这人是裴晏,这般端方有礼又清贵疏朗的仪姿,若欢怕是会将他认作人称‘君子如珩’的裴世子。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外头仍有淅淅沥沥的雨声传来。
见裴晏依旧正襟危坐,若欢也未曾动作。
片刻后,车厢外传来书童略显着急气愤的声音:“公子,已经人去楼空了,照积灰的程度至少有月余不曾住人了。”
“回去吧。”他语气没什么起伏,让人听不出情绪来,仍是那副不染凡尘的清冷矜贵模样。
车外传来书童愤懑的声音:“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戏弄公子,等找到那老东西,我定要打断他的腿!”
若欢听出是怀中抱伞出手救她的那位书童,明明是个半大少年,说话做事倒颇有气势,果真是京都国公府的人,就连身边的下人都格外有底气。
他们扬州的千金公子在真正的上京勋贵眼中,怕是根本不值一提。
想到谢清晚的家世,若欢握着玉瓶的手指不自觉用力。
陈郡谢氏历经几朝而不倒,祖上出过无数权臣大儒,就连当今的太皇太后和皇后也均出自谢氏,谢家如今的家主谢鸿是当朝太师位列三公之首,既是权臣又是外戚,何等威风荣耀。
有这样显赫的家世,哪怕只是个庶女,碾死她也的确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她偏不让谢清晚如愿。
不管这条路有多艰难,她一定会让那些高高在上,企图摆布她的人生,操纵她的命运,欺辱她的人都得到报复。
马车在淅沥的雨声中咯吱前行,独独车厢内这一方天地静谧温暖,溢满了浅淡安神的檀木香,夹杂着若欢身上的幽冷的药香,她紧绷的心绪不由得松弛下来,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连日来被方浮玉囚于暗室,她时刻提着心神,今夜又在雨中疾步奔逃,早已耗尽了体力。
然而身旁坐着裴晏,还不知他带自己回去会如何安置,若欢警惕仍在,不敢掉以轻心,不惜掐身上的鞭痕靠疼意强撑着,竭力保持清醒。
好在半个时辰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若欢跟在裴晏身后下了马车,才发现已置身在一处庭院之中。
路平撑起十二骨油纸伞,替自家公子遮去风雨,往正房行去。
若欢身上的湿衣本就未干,又置身于雨水之中,只觉阴冷难耐,身上的鞭痕浸了水也愈发疼痛难忍,她看了眼伞下满身清冷,挺如玉竹的身影影踱步走远,踉跄着快步跟了上去。
正房外迎上来的家仆们瞧见公子身后竟跟着一貌美女郎,不免面露惊讶,却规规矩矩的不敢开口多言,伺候裴珩换下沾染了凉意的外袍,奉茶送热水后,便退出了房内。
双生子书童似也有事要忙,并未跟进来。
室内布局雅致整洁,若欢局促地站在屋内,她垂眸看了一眼从袖摆裙角滴落的水珠,在她脚下氤氲出一片湿痕,脏污的绣鞋与这一尘不染的房间格格不入。
裴珩净手后,用帕子将指节擦拭干净,才掀起眼帘看向沈若欢,茶色的眸子此刻暗沉下去似深褐色的琥珀琉璃。
“过来。”裴珩放下帕子,朝她冷淡开口。
明明是个极清隽俊雅的郎君,那狭长潋滟的凤目压过来,却带着不容拒绝的逼迫感。
若欢局促的提起裙摆,朝裴珩走近。
她长睫上沾了雨珠,湿漉漉的,衬得那双杏眸乌黑如墨,黑白分明如林间幼鹿,白腻的脸颊清艳动人,颇有几分惹人怜惜。
幽冷的药香扑面而来,小虫子在肌肤下狂狷游动,扯起丝丝缕缕蚀骨的疼意,裴珩心生烦躁,眸光落在那截细嫩的脖颈上。
待人靠近,冷白如玉的指骨突然掐住她的脖子,沉着脸缓缓收紧。
若欢惊骇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裴晏。
她已经说了要退婚,裴晏竟还如此心狠手辣不肯放过她!
男人俊美无俦的脸上却并无多余表情,一如神龛高台上无悲无喜清心寡欲的佛子,掌心细弱温软的触感却勾不起他一丝一毫的怜悯之心。
窒息的痛苦再次袭来,若欢正欲挣扎反抗,脖颈处突然一痛,掐着她的那只大手松了力道。
她瘫软在地,浑身发抖,眼尾因窒息逼出了潮红,额发贴着湿漉漉的鬓角,竟有种云鬓湿乱,旖旎情酣的逼人媚态。
只脖颈上已是空空如也。
裴珩垂眸看向掌心的玲珑坠子,轻而易举打开取出了里面的药丸,瞥见手背上有凸起一闪而过,裴珩无声嗤笑。
“这是何物?”他淡淡看了一眼若欢,似提醒一般,压迫感极强的道,“说真话。”
若欢呼吸平复下来,眸光微动,难道裴晏认出了这药丸?
她一时间思绪纷乱,这药丸是她唯一能与国公府交易之物,倘若被裴晏得了,她还如何拿药丸做筹码求裴家帮父亲洗清罪名。
可眼下根本容不得她说谎。
若欢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