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日子,向来是慢悠悠的,细碎的暖阳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林府的青砖地上,光影斑驳。阖家围坐,暖炉生香,笑语晏晏间,时光仿若凝脂般软糯,惬意又轻松。可这份宁静,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旨意无情打破,宛如平静湖面骤起惊涛。
那明黄卷轴在顺德公公手中徐徐展开,尖细嗓音宣读着皇上的指令:林家全员,囊括林将军一家,即刻进宫共赴家宴。“家宴”二字,冠冕堂皇,却在我心间砸出重重回响。满心满脑只剩一个念头——难道要见到那个贾固问了吗?还有那如暗夜幽影般、眼神阴鸷的二皇子,光是想想,都让我头皮发麻,恨不得能寻个地缝躲起来。进宫这事儿,于我而言,犹如踏入荆棘丛,步步惊心。
当然,纵有千般不愿,万重抵触,我的反对也只能在胸腔内隐秘地跳动,绝不敢透出分毫。在家人眼中,我向来是温顺听话的好孩子,礼数周全、端庄懂事,断不能因这一己私欲,拂了圣意,丢了林家颜面。
姐姐站在一旁,听闻消息,眼眸瞬间亮如繁星,双颊染上绯色,仿若春日盛开的桃花。能进宫面见太子姐夫,于她而言,可是不可多得的美事。平日里她就常念叨着姐夫的温润才情,这下能近距离相见,怕是连梦里都会笑出声来。哥哥神色则平静如水,常年在宫里当差办事,早已习惯了宫廷的规矩森严,喜怒不形于色是他的拿手本事,我也瞧不出一丝破绽。
父亲母亲乍听旨意,先是微微一愣,慌乱之色如轻烟般在眼底一闪而过。父亲为官多年,深谙朝堂暗流涌动,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母亲亦知宫廷诡谲,担忧阖家安危。不过须臾,两人对视一眼,念及林家在朝中的地位,自家父亲深受皇上倚重,底气悄然回升,神色复归镇定。
大伯夫妇二人腰杆挺得笔直,毫无惧色。大伯身为祖父统领的骁骑军二把手,战功赫赫、威名远扬,历经沙场厮杀,什么阵仗没见过?区区一场家宴,自是不放在眼里。堂哥双手抱胸,嘴角上扬,一抹狡黠笑意藏在眼底,怕是琢磨着进宫搜罗些新奇见闻,好为自家那金晓楼添些夺人眼球的新花样。堂姐则双手交握,难掩激动,她痴迷宫乐已久,那些精妙绝伦的乐器、失传已久的曲谱,仿若有无尽魔力,勾着她的心魂。此番进宫,便能借机一探尚乐局,满足长久以来的念想。堂弟尚年幼,还懵懂天真,不晓得这进宫意味着什么,见我目光投去,只咧着嘴,冲我露出一口小白牙,憨憨一笑。
祖父祖母端坐于主位之上,听闻旨意,脸色微微一变,到底是老姜弥辣,久经世事,旋即便恢复了波澜不惊的平和之态。瞧着家中众人反应,我暗自揣测,此次进宫,应是好事居多,不至于有灭顶之灾。但愿这场家宴,真如表象那般祥和,别暗藏汹涌暗流、无端风波才好。我默默攥紧衣角,怀揣着忐忑,随着家人一道,踏入这场未知的宫廷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