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回。
那学费是怎么来的?
听着白竹的歌,月向秋觉得自己似乎摸到了什么东西。
更加冰冷的窒息感,宛如海水一样的扑面而来,让月向秋要喘不过气了。
她有些不敢想象,如果真是这样,她就亏欠了父亲一辈子!
月向秋的目光看向了自己身旁的袋子里,在那袋子之中有着一件蓝色的上衣,那件衣服自己父亲穿了一辈子。
掏出衣服,月向秋熟练的从衣服胸前的口袋里面拿出了三本小册子。
这是父亲一直装着的笔记本,他所有的生活开销都会被父亲记载这里面,每一笔都记下来。
但是他从来都不会给别人看,父亲说这是自己的东西,不允许乱翻。
月向秋一直觉得,这只不过是父亲怕她知道父亲身上还有多少钱,不想给她知道而已。
现在父亲不在了,没人在阻止自己,月向秋可以随便的观看。
父亲记账的习惯有了很久,口袋里揣着的笔记也从一本变成了三本,翻开最老的那一本,上面的笔记比白竹歌声里记载的还要久,那个时候的月向秋还没有出生。
月向秋最先看到的第一笔记账是买的喜酒,为了去直接的老丈人家里,也就是月向秋的外公那。
看样子是从结婚开始,自己的父亲才开始学会了记账。
快速的翻看着,一页接着一页,密密麻麻的字迹很乱,有些地方也已经模糊了,很难让人看清楚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
这是父亲的生活,是他为了这个家付出的东西。
月向秋看着笔记本上的每一个记录,让她是那样的震撼,月向秋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自己的父亲。
这笔记本上的生活,让她感受到了那个时候父亲柴米油盐的疲惫。
七月,孟秋。
月向秋翻完了一本的笔记本,来到了第二本的身上,在快结束的时候,月向秋看到了这个熟悉的时间,这个她永远也忘不掉的时间。
这一年她上大学了,就是那一夜,她的父亲并不愿意。
如果不是月向秋疯了一样的坚持,可能她就永远的跟大学失之交臂。
月向秋有些犹豫,她开始不敢接着看下去了,她的心中猜测了一些东西。
最终月向秋的目光开始扫了下去,她在笔记本的中央,看到了这样的一段记录。
借李老头一千。
借王哥一千五。
借小赵一千。
三份借款记录,一共是三千五,三千块钱的学费,还有五百块的住宿费。
临走前父亲给了她五十块的零用钱,父亲说那是他最后的一点钱了,但是那笔钱也只是够月向秋半个月的伙食而已,这还是月向秋在最省吃俭用的情况下,熬出来的。
后来月向秋就开始一边打工一边上学,从来没问家里要过生活费,甚至到她大三的时候她连学费都可以自己交了。
没有人知道,那一天她哭的多伤心,当她不用听着父亲的埋怨,自己亲手将学费交到辅导员手上的时候,她是多么的开心。
但是当月向秋看到手中的笔记本之后,她忽然觉得自己当初那开心的样子,是多么的令人厌恶,厌恶到让她感觉恶心。
她想起大二的时候,学费是母亲带来的,父亲为了多赚一些钱做了三份工作,在工地扭伤了腰,舍不得花钱去医院看,在家贴了膏药躺着休息。
那个时候的月向秋没在意太多,可是此时回过神来,月向秋才明白过来,自己给那个贫瘠的家庭,给本不富裕的父亲带去了多少的压力。
父亲是个骄傲的人,在月向秋的记忆里面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跟人开口借过钱。
哪怕月向秋觉得父亲是想要从自己这里拿到好处,他一直不开口也是因为他那好面子的原因,月向秋还觉得这样正好,父亲不开口她就永远不用被动付出什么。
他是那样的好面子,他是那样的骄傲!
可是他还是开口借了钱,在自己想要上大学的时候,开口借了钱。
因为那个时候家里,是真的穷,穷到一件新衣服都买不起。
掏出所有的现金,却依然不够一件崭新的衣服,让自己能够穿着新衣服过年。
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了,月向秋觉得自己一直麻木的内心出奇的疼痛,她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疼痛,压得她无法呼吸。
她忽然明白了,自己其实一直爱着父亲的,自己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她只是不甘心,她只是在怨恨父亲不愿意看重自己,不愿意承认自己。
所以她一直是冰冷的,她希望父亲后悔,她希望跟自己道歉,为当初他觉得自己上大学没有用而道歉。
父亲死去的那一刻开始,月向秋其实就已经非常的难过了,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整个人空空荡荡的,像是断了绳子的气球,在天空中漂浮着,落不到地。
原来只是她以为自己冷漠,原来只是她以为父亲从没看重过她,从没爱过她!
父亲一直都没有变过,让他埋怨的不是自己,而是生活。
泪水宛如决堤一般的崩溃,月向秋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撕心裂肺,悲伤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