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正是祭拜亲人的时候,而前一天,盛京城里纸钱香烛极畅销。
码头,百姓撑伞,静静等候。
一柱香功夫,天青色雨幕里隐隐约约能瞧见船队的影子。又片刻,白色巨帆撕开重重雨幕,绣着“奇”字的船映入视野里,周围还有十几艘规格小一点的船。
人群里,有人松一口气。
停靠后,码头工人熟练迎上前,领头的跟管事商讨价钱搬货物。
眼底青灰的姑娘拎着包袱下船,望着面前繁荣盛景怔怔出神。一瞬间,连日噩梦带来的害怕惊惧缓缓退散,瞳眸闪烁着异样的光,明亮极了。
财富,权力,地位......
她跟走南闯北的船员打听到一些盛京消息。曲姓并不常见,而盛京内姓曲的高门唯有一家——皇后的娘家,清贵至极的世家名门。
潜藏的野心被一点点唤醒。
她握着脖间石牌提醒自己,一字一句。
“曲澶,我是曲澶。”
周围人声鼎沸,那句话,像是水滴入大海,平静无波。她没注意一旁戴幕篱的公子瞥来一眼,又若无其事离开。
沈裕想:有些事,得本人决定。
*
清明,天色尚暗。
青年携一壶清茶,背一箱墨香孤身前往墓地,顺路到“桃酥斋”打包一份全款点心。
四年前,曲钰揭露阴谋。
虞国跟盛国打了一场持续两个月的仗,因着肖家提前准备,大胜而归,肖家在民间威望更重。
而曲家,曲皇后因忧思过度,胎儿流产,之后便一直静心礼佛。曲家其余人官途蒸蒸日上,曲赋擅自离荆州也仅是罚俸一年,可见新帝对曲家恩宠。
而今,两国边城百姓天天对骂。
虞国:你们搞刺杀,无耻。
盛国:对对对,天天刺杀,你家皇宫漏成筛子啊?谁都能杀杀杀,听说又死一位王爷了!
“……”
此局,盛国完胜。
战争胜利,曲家重开宗祠。帝后观礼,族中宗老尽出,亲自添上曲钰姓名,由云沉补字藏华,可谓风光到极点。
半路,沈裕瞧见一位躬背老者提着灯笼下山,旁边有两位正值壮年的男子。
他退至树后。
“爹,万事有我们。”
“事情交给我们,您放一万个心吧。”
“祭祖是大事,你们平时做事毛手毛脚,没出问题那都是老天保佑!”
老者吹胡子瞪眼,伸手敲他们胸袋。
曲氏一族不缺金银,多年前便买下流山用来葬宗族人。防止出问题,山底住着守墓人一家,世代看守曲家祖坟。
山腰,沈裕看见一块墓碑。
——爱子曲钰之墓。
曲钰的墓规模不大,非曲家吝啬,而是他生前书信提到死后一切从简。而旁边种着一棵树。
正值花期。
旁边青草野花生机勃勃,唯一棵树有花无叶,花瓣洁净无暇,幽香阵阵……清茶落玉杯,青年推一杯到墓前,自顾自说话。
听者,清风小草。
“趁人少,见见你,省得等下热闹。曲家目前状况不错,新帝羽翼未丰,他们联合肖家一起对付皇帝。江湖里最近新出现一位冒充你的骗子,应该挺有趣……”
“我碰见曲澶了,她遇到一件不太好的事……”
“此事,我不打算掺和,让她们自己解决吧。亲人离世的悲痛经历一次已够,我出面,曲家看出端倪更难收场。何况——”
“不历风雨怎成大树。”
清风徐徐,枝条微晃……
渐渐的,东方一轮红日爬出地平线,西面紫意浓郁,将明未明。雪袍男子翻着书,一卷卷解释着:“这是丰朝刘知行的孤本,这是乾朝丹青大师……”
“原想祭拜,但烧掉可惜,我打算以你的名义建一座免费的观书阁,你听听名头就行。”
风起,落着花雨。
一朵玉兰恰飘入茶盏......
“对了……书圣真迹换饮冰如何?同意的话,降一场雨吧。”
天幕阴沉,雨声淅淅沥沥。
曲氏族人由宗老带领,陆续上山扫墓。等共同祖宗拜完,则分开祭拜各家人,曲家一行人面色哀戚,不久来到曲钰墓前。
墓前,青伞倾斜,桃酥斋糕点,一杯玉兰清茶。
一摸,尚有余温。
“人没走远。”
曲度他们寻找守墓人问情况,偏偏一问三不知。祭拜时,曲母扒着墓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曲恒扶着她一步步下山。
回家途中,车夫正小心行驶,忽然一人突然冲出来,摔到正中间。
“吁!”
马蹄仰起,车厢里瞬间震一下。曲度没查到人,心情本来就差,此时面色可滴墨。
“怎么回事?”
“救命啊!”
倒地姑娘跪地求饶。曲度疑惑,正要喝斥时却看见草丛里又跳出几人,手里拿着棍棒。
“看你往哪里跑!”
侍卫呵斥:“干什么吃的!曲丞相的马车都敢拦!活得不耐烦了!”
那一帮人腿脚发软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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