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分别之际,程贵人脚步一顿,微微侧身,余光隐晦落在身后落她几步的禧常在身上。
见对方一副喜上眉梢,红润的眼眸难掩兴奋得意之色,顿时明了。
这是异端来了。
正当是应了那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人诛之。
见状,程贵人越发谨小慎微,迅速敛去因欢愉而微挑的眉头,任由奴仆搀扶,快步离开这是非之地。
回到建福宫东配殿。
程贵人刚落座,贴身嬷嬷立即递上一杯热乎乎的安神茶,并把其余奴才清退出去候着。
茶杯窝在手中,茶汤滚动,是举杯的手因激动和惶恐不安而哆嗦导致的。
黄嬷嬷一回想方才在云祥宫所见所闻,便觉得犹如掉进冰窟似的,冷得厉害,浑身战栗,声线忐忑:“如今皇后娘娘被邪祟沾身,咱们又避不开请安,这要是不小心染上污秽,这该如何是好啊?”
听见这话,神游的程贵人这才缓过神来,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黄嬷嬷,哆哆嗦嗦举杯饮上一口茶,温润的茶汤顺着喉咙入胃,一瞬间感觉心脏都跟着温熨不少。
“往后在香料里掺些艾草,剩下的静观其变,派人多盯着禧常在,皇后娘娘跟前必定有皇上的人,让底下的人,不许轻举妄动,否则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可救不了他们。”
“想法子在禧常在跟前安插棋子,若有人能得到禧常在重用,赏黄金二十两。”
说完,眼帘低垂,眸光落在平坦的腹部上,缓缓抬手轻抚:“去备一碗坐胎药来。”
有些东西不是重来就能增长的,例如脑子,她重来一回,也不过是比旁人多一分先知罢了。
如何利用这份先知争取利益最大化,才是她的本事。
皇后娘娘被皇上赏了绝孕汤,终身不能孕育,不过是表面光罢了。
但,却也因此,得到皇上敬重,轻易动不得,唯有禧常在这个异端,上辈子好似对未来了如指掌般,以此争宠,位及贵妃,连生三子一女,所出皇子备受皇上宠爱,成了太子候选人。
不过是一届县令之女,却能踩在众多贵女头上,也算是手段了得。
若非自己早逝,说不定还能看见她当太后。
见自家主子心有成算,黄嬷嬷便不多言:“嗻!”
一时之间,艾草味悄无声息弥漫整个皇宫,深知其意的仲景雲,也不好多加苛责,人有敬畏之心,也并非坏事。
而云祥宫,严嬷嬷同进宝对视一眼,俩人心领神会。
只见进宝眼神一沉,严嬷嬷便有所行动,上前跪在水淼淼脚边,给她捏腿,手刚搭在对方腿上,吓得对方一激灵,猛地睁开眼,警惕愕然,待看清是自己,紧绷的肌肉这才缓缓放松下来,再次闭眼假寐。
【真是吓死我了,这突然一下子把手搭上来,我还以为自己被猥亵了。】
【果真,平民作惯了,头一次当贵妇,还是有点不适应,上不了台面,山猪品不了细糠。】
【得稳住,可不能崩人设。】
严嬷嬷对此恍若未闻,满腹疑惑在舌尖滚了滚,再三斟酌,小心试探:“前些日子夫人来口信,说是想娘娘得紧,娘娘是否要给夫人回封家书?”
虽说皇上严防后宫,可鼠有鼠道,人亦有人道。
水氏一族,好歹也是京城内闻名的世家大族,盘根错杂,难以斩断,只要皇宫尚有人烟,只要她能拿到娘娘手中的信物,她就能凭借信物,把消息传出去。
无论如何,娘娘被孤魂野鬼占据肉身一事,都必须传回族内,让大人和族老们一同商议,如何拯救娘娘。
皇上有皇上的考量,古人有言至亲至疏夫妻,皇上永远有皇后,而水氏一族,后位难续,而她此身唯有一个主子。
听见这话,水淼淼掀起眼皮看向严嬷嬷,见对方低眉顺脸,压根就不敢同自己对视,就没多思。
从记忆深处挖掘出这段话所带来的相应信息,心底没由来涌出一股烦躁,低眉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指尖微动,推动表面一层,露出一枚小小印章的印面,原来戒指就是一枚印章。
整日戴在手上,无人能盗走。
可她就一水货,怎么敢随意传家书?
“皇上本就忌惮水氏一族,若是时常家书联络,只怕皇上会多疑,还是别给族人增添烦恼。”
“此事暂时搁浅,左右再过三个月便是选秀,届时妹妹便会入宫,母亲必定会让妹妹带话给本宫,还是别多此一举。”
功高震主。
她这个皇后,一开始是皇上的踏脚石,到后来,就成了嘉奖。
所有嘉奖都是明码标价的,后位能有,但子嗣绝无可能。
原主新婚之夜,连交杯酒都是绝孕汤,而送妹妹进宫,也是皇上给水氏一族的补偿,可以孕育子嗣,加深两者间的关系。
但这个子嗣,绝无继位可能,也不能养在她膝下,而即将送进宫的妹妹,也无高位的可能,顶天也就妃位。
她目前处境,就跟被莫名拐卖的妇女一样,十分念家,拼了命地想找到归家之路,其余情爱过耳不过心。
听见水淼淼的话,严嬷嬷微翘的嘴角一顿,缓缓落下,笑容悻悻,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