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声音很近,就在我耳边盘旋,可一眼望到头的空旷房间根本没地方能藏人。
我吞咽着口水,平复着紧张的情绪,指甲钳进肉里带来的清醒,勉强止住战栗的身体:“你……你是穆先生?”
对方似慵懒更似不耐烦的嗯了声。
我顺着声音寻过去,看到台灯旁边的插座里,插着一个迷你麦克风,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想来,他正在这栋房子的某个角落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毛骨悚然的感觉席卷全身,但我还是尽可能理智地据理力争:“穆先生,你作为协议的甲方,很清楚与你签合同的人不是我,所以这份合同压根不成立。退一万步说,就算成立,这份漏洞百出的协议也不受法律保护,如果我控告,你和刘书成都将吃官司。”
男人的声音透着不齿的笑意:“拿了一百万救下你妈的命,就想翻脸不认
账了?”
“什……什么一百万?”
我这样问出来,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一年前,我妈得了血癌,继父以身无分文为由拒绝医治,我每天打三份工,勉强维持化疗费用。
但化疗效果不佳,必须尽快移植,可昂贵的费用再次把我难住了。在强大的经济和精神压力之下,一次做代驾送客人回家的途中,我情绪崩盘哭了出来。
那位客人,正是刘书成。
他没责怪我在他车里哭,还给我递来纸巾和饮料,陌生人的关心令我打开心扉一吐为快。
本以为倾诉过后谁也不认识谁,他第二天却找上医院,垫付了我妈的医药费。
一来二去,恩人成恋人,他是我的初恋,更是我下定决心爱一辈子的人。
现在想来,可能所有的感动和真心都是刘书成的套路。他用三十万救了我妈,博得我的信任后,转手就用我
换了两百万,还在我发现之前卷走了一百万。
真是低投入高回报的项目,可他怎么就偏偏相中我了呢?
等等,协议的签约日期好像是去年年底,而我是今年年初才认识他的,这么说来,所有的相遇和后续发展都是他一早策划好的?!
被算计和欺瞒的愤怒与绝望席卷心底,眼泪一下子就迸发了出来。
我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应该解释清楚来龙去脉,让他知道我是被害者。
但这个姓穆的男人猜透了我的心思,先我一步说刘书成是以我哥哥的身份,替我代签协议的,理由是为了救生病的母亲。
“可他不是我哥!”我声嘶力竭地控诉。
“不是又如何,”他冷厉得打断我,“他拿走我的钱不假,你怀了孩子更是实,安心养着生下来,剩下的一百万我会给你,你妈那边我也会派人照应。”
他把“照应
”二字咬得极重,威胁的意味十分明显,我快速的在心里权衡着利弊。
刘书成卷款逃亡了,找他要钱还穆先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现在放弃孩子不仅伤身,还可能传到我妈耳朵里,让她羸弱的身体雪上加霜。
倒不如把孩子生下来。
孩子能活,我也能拿到剩余的钱。
有了钱,既能照顾好妈妈,还能养精蓄锐找刘书成算账。
只是按照协议,孩子出生就会被抱走,我终生不能探视,甚至无法知晓他的身份……
以这种方式把孩子带到世上,孩子会幸福吗?
心里有点痛,我忍不住问了出来:“你会善待孩子吗?”
“放心,”男人声音淳厚,“他是我的骨肉。”
得到男人的承诺,我也就认了命。
后来的几个月,男人再未出现过,我足不出户地待在这个房间里,佣人每天会送来三次正餐和三次
加餐,医生每半个月会来帮我做孕检,还有育儿师每周来做三次胎教。
种种迹象表明,姓穆的男人身价不菲,地位不低,出于好奇,我和佣人做过打听。
佣人面目严肃的让我别对胎儿投入太多感情,更别对穆先生产生好奇,老老实实的完成交易拿钱离开就行,免得引火烧身。
见大家对男人避讳如深,我也就没再问,日子慢慢熬着,随着腹围的增大,临产的日子也渐渐近了。
今天,是孕40周的日子,也是预产期。
医生给我做了胎心监护,发现有明显的宫缩便问我肚子疼不疼。
“有一点。”我说。
“几分钟一次?”
“两三分钟吧。”
“什么时候开始的?”
“早上。”
“躺下,腿张开。”
医生给我做完内检,连忙叫来佣人:“宫口已经开五指了,赶紧联系穆先生,孩子很快就会出生。”